交通大學光榮的革命傳統(tǒng)
5.黎明前的戰(zhàn)斗在遼沈、平津、淮海三大戰(zhàn)役中,國民黨節(jié)節(jié)失敗,上海的國民黨作垂死掙扎。他們在政治上大搞“肅清匪諜”、“特種刑事法庭”和“安定后方”,在經(jīng)濟上發(fā)行偽金元券,對人民進行搜刮。上海物價飛漲,教工拿到工資要跑步到市場換成銀元,否則手中金元券會很快貶值。
黨組織指示不能像以前那樣搞大的運動,要積蓄保存力量,深入教育與組織群眾,學習提高認識,要發(fā)展壯大組織,組織護校、應變及配合上海解放等工作。
首先是反遷校斗爭。國民黨要把交大這所著名學府遷到臺灣,此外,還有唐山交大來的準備去臺灣的一批教職工住在交大。黨組織廣泛做教授工作,訪問著名教授,堅決留滬,最后使交大及唐山交大來的教職工全部留滬。
我們按班級在積極分子中組織學習“新民主義論”、“論聯(lián)合政府”、“目前形勢與我們的任務”,在黨內還學習了延安整風運動等文獻。一些同學半夜將文獻刻成油印冊子發(fā)到黨員手中,有的黨員只能躲在被窩里用手電學習。我們最喜歡“每日新聞”,學生會專門有一批同學深夜收聽新華社短波,寫成大字報,在學生會門前貼出。每天報道解放軍已打到哪里,國民黨組織代表團到北京與共產(chǎn)黨談判等新聞。部分學生對“和談”“長江為界,南北分治”等仍抱有幻想和各種模糊認識,黨組織組織了各種討論會、座談會,如在1949年3月下旬一個晚上,開了真假和平辯論會,由史霄雯(學生自治會領導)主持,穆漢祥、徐裕光(地下黨員)扮成正反兩面相互辯論,形式生動活潑,目的就是要揭露國民黨想拖延時間,繼續(xù)頑抗,結論是把革命進行到底是唯一出路。
在組織上,我們各班級以黨員為核心,發(fā)展了一批黨的外圍組織,即新民主義青年聯(lián)合會,簡稱“新青聯(lián)”,他們是班上的積極分子,一直跟著黨走。我們共發(fā)展了400多人。在此基礎上,黨總支發(fā)展了一批黨員,他們是一批覺悟高,聯(lián)系群眾好,在歷次學生運動中起了核心作用的學生。臨解放時新老黨員有190多人。學校行政為“應變”及迎接解放,組織了應變委員會,并成立了護??偛?,保護學校儀器設備,儲水儲米,迎接解放。為防止遭破壞,原來黨組織都是單線聯(lián)系,為適應形勢需要,我們開黨小組會進行活動,所以在文化大革命中,工宣隊曾懷疑我是臨解放前混進來的假黨員,在調查中原地下黨員們都為我作了證明。
在這期間,4月1日南京中央大學等校學生6000多人示威游行,要求國民政府接受和平談判八條,遭到血腥鎮(zhèn)壓,即南京“四?一”慘案。國民黨已作垂死掙扎,不顧一切鎮(zhèn)壓革命力量,
上海每天都有一批革命同志遭槍決。所以交大黨組織提高了警惕,積極應對國民黨的大逮捕。黨組織首先把已暴露的同志送解放區(qū)或躲藏起來。學生組織糾察隊24小時沿校園圍墻巡邏,一旦有事就鳴鐘,大家都集合到體育館。這段時間,打入國民黨特務組織等內部的同志每天帶信出來,說今天要來交大逮捕,黨員必須離校住宿,但幾天都沒有來。實際上軍特已考慮到這點,每天通知要行動,實際上是轉移到另一個地方。我們思想上有些麻痹了,4月26日,很多黨員住回了學校,但就是這天晚上,大批軍、特、憲從后門沖破圍墻,一巡邏同志跑去敲鐘,
被開槍打傷,所以到我們從夢中驚醒時,各宿舍門口已架上了機槍,根本跑不出去到體育館集合。校內外特務軍警在每棟宿舍逐個房間按黑名單抓人。當時我住在新宿舍314房間,已查過的一位吳姓同鄉(xiāng)潛到我們房間,告訴我我有危險。大家立刻想辦法,同室同學嵇醒(后為我校力學系主任)與我長得像,借給我他的學生證,使我能躲到已查過的房間,躲過一劫。當時我們班有我與張壽兩名黨員。各宿舍查完后我們都走出宿舍,向軍警宣傳黨的政策,揭露國民黨鎮(zhèn)壓手無寸鐵的學生。這次“4?26”大逮捕抓走學生總數(shù)為55人,其中黨員15人,“新青聯(lián)”成員20人,都是平時已“紅了臉”的。由于黨的長期隱避斗爭經(jīng)驗,黨的領導人員均未被捕。后大部分被保釋,留下14人是敵人文件中決定要處決的。在我黨警特內部人員的幫助下及解放軍及時進入上海的情況下,才免于被殺害。他們在獄中都堅貞不屈,表現(xiàn)出革命同志應有的氣節(jié)。令人悲痛的是,在學校解散后,穆漢祥、史霄雯兩位同志被殺害在宋公園。解放后我們開了沉痛的追悼會,并把他們移葬在校內(徐家匯校區(qū))供后人紀念。穆是黨的領導成員,史是學生會領導,曾到我們宿舍來催我寫稿件等,我們都是熟悉的。
4月26日大逮捕后,上海警備司令部下令軍隊進駐學校,限令三天內緊急疏散。交大除少數(shù)人留校保護學校外,所有學生都疏散到校外住宿,一部分學生被迫集中到中華工商專科學校住下。我們這些在上海沒有親友的地下黨員,就住到上海同學家里。疏散后,黨總支繼續(xù)有計劃有步驟地組織各項工作。一是組織營救
被捕學生;二是組織員工把學校一些重要儀器設備轉移到附近工廠等妥善保護;三是將遣散的黨員及“新青聯(lián)”成員組織起來,建立起聯(lián)絡網(wǎng)點,組織學生學習解放軍城市政策、約法八章等各項規(guī)定,學習解放區(qū)的新經(jīng)濟政策等;四是組織保安隊、宣傳隊,準備一旦解放軍進市后與地區(qū)工人系統(tǒng)一起站崗、放哨、維持治安、支前、向導、勞軍等。我們地下黨員還負責地區(qū)偵察,將附近國民黨的據(jù)守點、警察局、倉庫、學校、醫(yī)院、工廠等繪成地圖,送到市外解放軍部隊。5月25日夜,解放軍進入市區(qū),28日上海全部解放。解放軍戰(zhàn)士都住宿在徐家匯街頭,秩序井
然。我們學生則到附近復旦中學集合,交大黨總支領導的人民保安隊、宣傳隊、慰軍隊等都進入工作,交大校門有佩戴著人民保安隊臂章的交大同學和穿著草綠色軍裝的解放軍戰(zhàn)士并肩站崗。上海解放了,是人民的天下了,上海人民歡欣鼓舞。我們這些地下黨員再不用每天提心吊膽,怕遭逮捕了。轉移到校外的同學很快紛紛返校。我們一進校門就碰到數(shù)年來轉移到解放區(qū)的戰(zhàn)友們,他們都穿著軍裝回來了,準備著上海的接收工作。戰(zhàn)友們的重逢激動萬分,一時有訴不盡的苦,說不盡的別后話。由于黨領導做好了各種護校工作,擁有光榮革命傳統(tǒng)的交大完好地回到了人民的懷抱。
交大地下黨上面是黨總支,下面按年級組成分支部。臨解放時交大總支書記為莊緒良,陳啟懋為副書記,委員有穆漢祥、呂、張仁昶、趙國士、嚴祖 等。1949年12月,陳啟懋當選為黨總支書記,黨員有111人。1950年1月17日,經(jīng)上級決定,中共交大黨組織公布黨員名單,一時引起全校震動。多年來各地下黨員都是各班級學生運動的領導者,他們關心群眾,為群眾服務,各方面都起了模范帶頭作用,在學生中有較高的威信。所以,各班哪些人是地下黨員,大家心中是有些數(shù)的,但終究是猜測,現(xiàn)在正式發(fā)布了,心情還是不一樣的。最有趣的是黨總支副書記陳啟懋,平時在班上是一中間群眾,什么運動都不積極參加,怎么會是最高的領導?都沒想到。這也說明解放前黨的隱蔽工作做得很不錯。從此以后,黨總支公開領導大家參加“鎮(zhèn)壓反革命”,應對“二?六轟炸”、“參干運動”等解放后的各種運動。
韶光易逝,轉眼間,半個世紀過去了,當時我們都是20歲上下的青年,現(xiàn)在有的戰(zhàn)友已經(jīng)謝世了,留下的也都是些80多歲的老人了?;厥桩斈辏Z轟烈烈的學生運動以及犧牲在國民黨屠刀下的烈士們,思潮滾滾,心情難平。我認為當時的學生運動是英雄的,值得頌揚的。一群20歲左右的青年學生,在中國共產(chǎn)黨領導下,在這樣尖銳復雜和激烈的斗爭中,發(fā)動了一次又一次聲勢浩大的學生運動,沉重地打擊了國民黨的統(tǒng)治,在與反動派斗爭的第二條戰(zhàn)線上,起到了“先鋒”和“帶動”作用。老奸巨猾的國民黨大官,如上海市長吳國楨、警備司令宣鐵吾和
教育部長朱家驊等,都被學生弄得焦頭爛額,狼狽不堪,在歷次學生運動中常以失敗告終。這也說明,真理在共產(chǎn)黨一邊,在學生一邊。
回頭想想,當時我們這些青年能考入交大這樣的名校,這所工程師的搖籃,開始時都想畢業(yè)后當一名工程師,過一生優(yōu)裕的生活,對國家
則抱著“科學興國”、“工業(yè)救國”的思想。但這些幻想不斷破滅,我們看到的是國民黨政府、蔣介石對內實行專制獨裁,發(fā)動反共反人民內戰(zhàn),對外乞求美援,不惜出賣國家主權。國家貧窮落后,民不聊生,共產(chǎn)黨提出新民主主義理論,要把中國建成一個自由、民主、富強的新中國,唱著“解放區(qū)的天是明朗朗的天”、“山那邊還有好地方”,使我們看到了光明,看到了希望,在黨的教育下,終于走上了革命的道路。我們這些年輕黨員愛國愛民,追求真理,愿拋棄一切個人利益,冒著坐牢、殺頭的危險,帶領群眾參加一次又一次斗爭?,F(xiàn)在回顧當年我們仍是無怨無悔的。(連載完)
參考書目:1.吳增亮主編,《戰(zhàn)斗在第二條戰(zhàn)線上》,1989年,上海交通大學出版社2.水之源編委會,《水之源》,1997年,上海交通大學出版社3.水之源編委會,《水之源》,2002年,上海交通大學出版社4.吳昭崇、李真編著,《水之源——風雨迎春雷》,1997年,上海交通大學出版社5.吳昭崇著,《回眸與沉思》,2013年,上海交通大學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