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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最美好的遇見


  過了不惑之年,突然喜歡起了拾花弄草。從報社院子里挖來兩盆新土,看一眼長得枝杈橫飛無邊肆虐的綠蘿,剪了一把枝蔓,埋在盆里。綠蘿根慢慢扎下,日漸茁壯,爬滿了陽臺,而一到晚上,就有蛐蛐的鳴聲傳來,從弱到強,飄入耳房;聽那叫聲,定是比斗時王者的氣派。想瞅瞅這蛐蛐長得啥樣,走近了,蛐蛐立即沉默不語,和我們捉起了迷藏。老公說,這一定是挖土時把土里的蛐蛐也帶過來了。據(jù)說蛐蛐只有5個月的壽命,和我們的遇見,卻是它一生的宿命。
  盧思浩說,但凡能遇見的,一定都有原因。說起遇見,不得不提到曲園。
  那一年,滿校園都飄著羅大佑的 《戀曲1990》。中文90級有三個班,位于文史樓的三樓。一個小教室,一個大教室;每學期每個班輪流來小教室,大教室里兩個班就融成一個班。因著這樣的環(huán)境,130多位同學就有了諸多交集。一見面馬上用各色鄉(xiāng)音瞎侃的老鄉(xiāng)、同宿舍卻不在同一班的7位舍友、以 “友情”為招牌的男女聯(lián)誼宿舍、志同道合瞎浪漫的文學社、喜歡文藝的一小撮 “文藝青年”、各種體育競技類愛好者、班里系里學校里擔任小頭目的學生干部、喜歡發(fā)呆的吃瓜群眾……總有一種類別,一個階層,把你劃入一個圈子,而彼此的圈子是交集的、互動的、友好的、協(xié)作的。
  可我們的 WC同學,似乎不屬于任何一個圈子。
  因為家庭變故,WC進入大學起,就把自己封閉了起來。除了開學時自我介紹的“我叫WC”外,大學四年,沒有聽他講過一句話,也沒有和他說過一句話?;蛟S因為女生的矜持,但說句實在話,大學里剛剛從黑暗的金字塔中釋放出來,滿身的荷爾蒙,激情洋溢的青春都無處安放,怎么可能會注意到踽踽獨行的WC呢?
  四年下來,除了知道大學有個同學叫WC外,對他的情況一無知曉,記憶中偶爾會閃現(xiàn)他拿著快餐杯,去食堂打飯的落寞身影。
  大學畢業(yè),讀研,工作。畢業(yè)十幾年后,一個秋風乍起的日子,在濟南工作的大學同學聚會,WC的出現(xiàn),亮瞎了所有人的眼睛。
  彼時,他剛剛考入山大讀博。很多人的初次遇見,都像久別重逢;我們的重逢,卻似初次遇見。WC向我們娓娓道來這十幾年的苦逼人生。
  WC一直秉持孟老夫子 “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的堅強理念,畢業(yè)后本來分到城區(qū)的一所學校,他卻主動要求到了棗莊最偏僻的一個鄉(xiāng)鎮(zhèn)教學,過著苦行僧般的生活。其間結婚生子,愛人的關愛、兒子的出生,讓他這顆冰凍的心漸漸融化,意識到只有改變現(xiàn)狀,才能給所愛的人一種更體面的生活。愛人下崗,孩子要到城里上學,在大學同學的幫助下,他去城里的學校代課,終因無法解決編制而奮發(fā)考研。讀研期間他半工半讀,把娘倆帶到學校一起讀書生活;考上博士,他又舉家遷往濟南。這次聚會,是他主動聯(lián)系了同學,來濟南后首次露面。
  我們驚異于 WC的巨變,可是,如果說,這赤裸裸的現(xiàn)實讓一個與世隔絕的悲觀派變成了一個樂天達觀的上進者,現(xiàn)實殘酷點又有什么不好呢?
  其實,我還有一種莫名的驚喜。
  這次遇見,讓我們失聯(lián)的同學終究回歸。
  大學的遇見,沒有珍惜;現(xiàn)在的遇見,彌足珍貴。
  熱心的同學們顧及他的尊嚴,力所能及地為他做點事:幫孩子聯(lián)系個借讀學校,幫他找找兼職代課。我所能做的,是把報社編輯的郵箱和聯(lián)系方式給他,約了幾篇評論稿,畢竟,中文博士的文筆還是可圈可點的。
  有次在山大校園偶遇,行色匆匆的他滿臉的充實和快樂。
  “理想很豐滿,現(xiàn)實很骨感。大學時像蝸牛一樣把自己封閉起來,沒有融入大家;現(xiàn)在想想很后悔;如果有機會重新來過,我一定會是另一個活法?!?br>  錯了,WC同學,無論你怎樣過,你都是我們同窗四載的曲園親同學。既然遇見,就不要抱歉。
  現(xiàn)如今,我們很欣慰地看到WC同學已經(jīng)過上了幸福指數(shù)很高的小康生活。兒子如愿考上了211,WC已成為某高校的副教授,老婆也托他的福住上了一所大房子。
  其實,他不清楚,在被溫暖的同時,他也溫暖了我們。人生有太多的起伏,奮斗不用喊口號,扎扎實實去做,一定可以改變命運。勵志不只是教科書里的故事,是活生生的存在。這次遇見,也顛覆了某些同學 “一地雞毛”的三觀。
  大學的遇見,在漫長的人生道路上,不只是一道美麗的風景,有時還會是避風港,是雪中炭,是及時雨,是百年修的同船渡。
  所以,務必珍惜大學校園里的這段美好遇見。
  畢業(yè)20多年了,發(fā)現(xiàn)這段遇見會延續(xù),會再生,會衍生出更多的神奇。
  出差到某一個城市,因為有大學同窗在此,忽然發(fā)現(xiàn)這個城市有了人情和魅力,便想方設法駐留一夜。男生,再好的酒量,也會酩酊大醉;女生,突然聽到那么多表白的話,特別想時光倒流,真的假的照單全收。
  有一位同學因病早去了,臨終前托孤給大學同窗,眾人會設法以各種方式去看望他留下的老和小;填報高考志愿時,孩子媽提議要報考他爹曾就讀的院系,同窗們聽后竟一時凝噎……有了微信群,大學同窗齊刷刷地聚齊了。當然,因為 “政見不合”,還會像大學宿舍里的臥談會那樣,雖四十好幾的人了,依然會爭的臉紅脖子粗,恨不得把對方“一拳擊倒”。意氣風發(fā)的人 “一言不合”就退群,很快又被拉回來,自我解嘲一頓,硝煙一散而去,你儂我儂惺惺相惜的話題又讓滿屏春意盎然……就是現(xiàn)在,我工作被外派某城,跟這座城市里的同級同班的三個學中文的女子還常聚,搶著爆料,搶著付賬,談著舊事,道著年華,仿佛在曲師萃華園里,四個女生在爛漫春光中笑靨如花……張愛玲說:于千萬人之中,遇見你所遇見的人;于千萬年之中,時間的無涯荒野里,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巧趕上了。末了,我要說,于曲師校園,遇見你所遇見的人,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巧趕上了,幸之所幸,人生財富。
 ?。ㄗ髡呦滴倚?0級中文系校友,現(xiàn)為大眾報業(yè)集團主任記者,齊魯晚報系魯南商報執(zhí)行總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