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捧一卷書漫步在午后斜陽里,不經(jīng)意接了一朵落花,細細端詳,忘了詩句幾行;是誰,種下春花幾株,滿懷期待的一個花季,只一朵,便盛開出滿園春光。待花開,賞花敗,這期間的癡癡花情,想來該是最難以釋懷。
花,生活中自是常見。它在家中的臥室里盛開著,歸家之人一進門瞥見它的雍容姿態(tài),卸去疲憊幾分;它在小園的香徑邊盛開,少女停下輕盈腳步,俯身輕嗅,花面相映,融于花海;它在城市的道路旁盛開,縱是車水馬龍,由著這鮮花裝點,城市也顯得活潑可愛。
現(xiàn)代人愛花,或是因為它陪伴我們于眾多場合。情人節(jié)的玫瑰,它是愛戀與赤誠;獻給母親的康乃馨,它是親情與慈愛;難尋的四葉草,它是等待與幸運。熱戀的情侶,用一束玫瑰,以及手捧玫瑰時的含情脈脈的眼神,抵過了萬千語言;病榻前的親友,攜一束暖心的花束,給予一個鼓勵的眼神,帶給病人貼心的安慰。人愛花惜花,懂花語,花便替我們表達了許多。
現(xiàn)代的人如此,古時的人們又何嘗不是。
楊玉環(huán)在牡丹花間醉酒,靈性的花因其絕美容顏羞澀而合,人便以“羞花”贊其美貌,也因此而有貴妃醉酒的絕唱;陶淵明隱于山水間,情愿“采菊東籬下”,世人皆以菊花喻其拋卻浮名安于世外的高潔品質(zhì);屈原“滋蘭九畹,樹蕙百畝”,將愛國熱情寄托于蘭花,常身配蘭花,后人皆視蘭花為“花中君子”,并贊屈原之高尚氣節(jié)。
在《紅樓夢》中也時常提到花事。黛玉惜花憐己葬花而吟;眾姐妹秋爽之時偶結(jié)海棠社;寶玉因作詩落后于眾人而踏雪尋梅……而在紅樓中,薄命女兒們有著象征自己的一種花?!叭问菬o情也動人”,寶釵一如艷冠群芳的牡丹,雍容大度,八面玲瓏;“日邊紅杏倚云栽”,探春是那“瑤池仙品”,雖為庶出,卻識大體,深明大義;“竹籬茅舍自甘心”,李紈“霜曉寒姿”確如一枝老梅,她早年孀居,苦心撫育幼子,不問他人廢與興;“莫怨東風(fēng)當(dāng)自嗟”,黛玉是無人可替的芙蓉,“風(fēng)露清愁”,傾國傾城,多愁多病……如花美眷,似水流年。花兒一樣圣潔的女兒們,將自己凄美動人的一生暗喻于花語之中,凄凄然,是一曲曲動人的哀歌。而正因為這,每每見了這些花兒,我都覺得它們的美不是艷俗的姹紫嫣紅與香氣襲人。那白的花瓣,是小女兒的純白手絹;那花間的露珠,是女兒們晶瑩的清淚;那花間彌漫的芳香,是閨中女孩兒醉人的胭脂香。
淺淡月光傾瀉,順著曲折小徑在花田邊流連?;椟S路燈下輕倚著的一朵花兒,隨夜風(fēng)輕搖,滿心歡喜著想要摘下,卻聽到它搖碎的三兩句囈語,竟也于心不忍。就慢慢地行至盡頭,回首,感知到這花香已撒于清秋,而這花情,經(jīng)四季更替,也不得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