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遼闊的時光(組章)


黃昏即景
  大地滾燙,風(fēng)吹黃昏,我算準(zhǔn)花期,踏著蟲鳴聲,一路跋山涉水,去尋找一朵菊花。
  去往南山的路途太過險阻,夕陽西下,我手捧一把微光,把自身埋在幽寂的山崗里。
  從鳥雀的啼叫聲中,我走出重重迷霧,像一個落魄的旅人走過更迭的山水,只待看那月明星稀的神秘夜色。
  在那黃燦燦的山坡,我的眼睛晃了一下,我看見無數(shù)的蝴蝶撲向我的身體,撲向我漫長無期的來路。
  我沉浸在這遼闊的時光里,悄悄采擷一朵菊花,插于耳后,任其在風(fēng)中飛舞,頓時耳目清明,我心清涼。
  這一生,如果只是一種姿態(tài),那這清晰可見的現(xiàn)世,該有多么荒涼,多么無法言說。
  就如同,一場風(fēng)雨的最終來臨,徹底打破一個狹小世界的安靜。夜幕即將垂下來,一只山羊悄無聲息地走失,仿佛年少時我佯裝離家出走的情境,未留下只言片語。
  山川被雨水泡得腫脹,云朵來不及洗刷村莊的灰塵。我只知道,日子在擱淺,這個季節(jié),我生命中有什么東西在流失,縱使使出所有積攢的力氣,我也無法阻止。
  就是這樣無力、軟弱和真實(shí)。
  你看,雨不是停了么,一個聲音在不遠(yuǎn)的地方等著我。
  眺望遠(yuǎn)方,夕陽如血,層層光輝撒在樹梢上。一切都并不遙遠(yuǎn)。
夜色中
  沉重的黑暗一點(diǎn)一點(diǎn)吞噬我。那黑色的火焰將整個草原燃燒。歲月,真的老了,老得灼痛了我的神經(jīng)。
  最初我并沒有看到它,這夜太過寂寥。直到它飛到我的發(fā)梢,加速了天色的衰老。
  這是一只孤獨(dú)得近乎絕望的蝴蝶。
  丟掉燈籠,預(yù)示著這路途注定是跌跌撞撞,只有涌動著的呼吸在靜默中蕩漾。
  跌落,自由只屬于自己。
  在心靈的日歷里,走近一只落寞的蝴蝶,時光的煙云漸淡,這時的天空是多么遼闊。
  我涉水而來,眾生沉默。我已不再懼怕曠世的孤獨(dú)簌簌地拔節(jié),我聽見無數(shù)個名字被流水的聲音大肆覆蓋。
  河流靜靜地流淌,在微風(fēng)吹拂的岸邊,緩緩滑進(jìn)歲月的心里。
  一條河,該有多長,才能被它過去的歷史悉數(shù)銘記?
  當(dāng)年佇立的地方,那棵柳樹是否還在執(zhí)著地等待著一個歸人?
  魚兒唱起了歌,在如水的月色中,它們與河流融為一體,共同撞響歲月深處的風(fēng)鈴。
  我甘愿這樣形銷骨立,重回人間。
  如此冷靜,在盡善盡美的境地里。
  脫下塵埃,披上露水,在失眠的夢里,我與你相遇,那絕世的白,照亮了黑色的傷痕。
  沿著記憶追尋,在花朵之上,觸手可及的涼意,那片白云是怎樣停止了流動。
  新月在笑,你不要喊我,我一直沉默,除非我把黑夜吞沒?!?br>風(fēng)雪夜歸人
  遠(yuǎn)行的雪,赴一場遲來的約。那夜的雪落,染白了大地的一場美夢。一朵花笑了,笑得忘記了冬天是如何將寒冷打在它的身上。
  就在這樣一個泛白的夜,一場花開以另一種不易察覺的方式怒放著。
  抵達(dá)的雪,碎成漫天的芳香,心照不宣地露出默契的笑容。
  雪,試圖要把自己盛開,開在一朵花上。
  沾染著歲月的余香,消融不掉的是天地之間的獨(dú)白。凜冽而決絕的氣息,最終塵埃落定。
  那是怎樣一場燃燒,于狂烈躁動的呼嘯聲中燃盡。
  這場風(fēng),伴隨著暴雪,在浪花之巔狂舞,舞出了一個時代的最強(qiáng)音。
  生命被風(fēng)擁抱著,竭力靜止成一尊不變的雕像,風(fēng)于是幻化成神,不動聲色地侵入一個人的內(nèi)心。
  不必刻意雕琢生命中不期而遇的劫難,它遲早會滾成一個雪球,風(fēng)愈吹,它愈堅(jiān)硬。
  深深淺淺的腳印,盈滿彎彎的月色?! ?br>遙望故鄉(xiāng)
  在遙遠(yuǎn)的故鄉(xiāng),那個山清水秀的淳樸村莊,一縷炊煙在一片氤氳的水汽里升騰。
  行走在紅塵之中,心中向往那一方凈土。就在那一刻,我開始做一次深情的守望,遙想庭院里覓食的雞和貪睡的狗,還有屯滿糧食的東廂房。
  炊煙勾起了游子的思念,仿佛聽見故鄉(xiāng)在遠(yuǎn)處呼喚,聲聲低沉的聲音里,盛滿了濃得化不開的愛。
  霜葉紅遍整個山坡,夕陽掛在昏暗的山頭,一雙雙靈動起伏的翅膀于高曠空遠(yuǎn)的北方向南起航。
  這是秋日最美的綻放,是最后的漂泊之旅。
  在那遙遠(yuǎn)的南方,有著不可預(yù)知的美麗。
  廣袤的蒼穹因雁陣的舞動而增添了生機(jī),孤寂的天空因群雁的鳴叫而愈加動人。塵世的喧囂止于靜謐又復(fù)而燃燒,前塵往事都如煙般消散在歷史的長河里。
  大雁南飛,是天空的怒放。遙望家鄉(xiāng)的方向,灑下一捧熱淚,將一路走過的路途染上不朽的牽念。
  一個家鄉(xiāng)通往另一個家鄉(xiāng),這征程,輕盈而沉重。
  告別柴門,趟過河流,我取出淚水,把它隨風(fēng)灑在身后飄起的炊煙里。
  人走燈熄,村莊的顏色又黯淡了一些。
  我返回了你,在下一個雨水繁盛的季節(jié)。因?yàn)槲冶仨毴ツ亲粘?,抵御另一場雨水的陷落?br>  在開始和結(jié)束之間,村莊的命運(yùn)也就是我的命運(yùn),泥土載不動飛翔的思念,我只有把青春收藏,把節(jié)節(jié)生疼的骨頭一一擺放在行走的路途中。
  我再次回頭,迎著風(fēng),嗅到了村莊的味道:苦澀,冷清。
群山蒼翠
  隱于山巒中心,將四周的參天大樹倒映其中,這水顯得愈發(fā)清澈碧綠,宛若從天而降的仙女的一滴眼淚。
  一群白色的飛鳥脫離云朵的行列,懷著一腔赤誠擁抱這一池圣水,每一瞥深情的回眸里,都凝聚著對萬物生靈的眷戀。
  遠(yuǎn)古的記憶被掏空,一些蔥郁的時光近來又遠(yuǎn)去。
  霞光漫過,天已放晴,水中一片倒影,晃晃悠悠。
  回到深處,天地靜得窒息。
  抬頭,是碧空萬里;低頭,是萬里江山。
  莽莽蒼蒼的群山矗立于大地一隅,以血性男兒之軀承擔(dān)起歲月的沉重和陰霾,亂云飛渡,碎石奔走,你只有帶著風(fēng)聲沉默而靜止。
  一個民族的魂魄,一座山峰的骨骼,孤寂而洪荒。
  被生命的太陽炙燒著的群山。
  被苦難的淚水澆灌著的群山。
  一把泥土,是農(nóng)人全部的希望;漫山金黃,是萬千生靈生命的延續(xù)。
  黑暗籠罩四野,群山對峙,人們走出混沌與蒙昧,走出貧瘠與枯瘦,迎來一幅嶄新的生命圖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