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見門輕輕合上的“咔噠”,你出門去了,又沒有和我說再見。如果是以前,我會在關(guān)門聲響起時驚跳起來沖出去———可是我漸漸明白這沒有用,我跑得再快也只能追到一扇冷著臉合上的門。你知道那種感覺嗎?那種呼喊不出的無助和失落?你不知道。你已經(jīng)一級級走下樓,走到街道上。你不見了。
現(xiàn)在你走了,并不是不回來,但屋子里很空,沉寂又冷清。鐘滴答滴答地走,攪著厚厚的光,我有點頭暈。你什么時候才回來?光會漸漸從我身上褪下去,游到沙發(fā)上,再轉(zhuǎn)到客廳,一直挪到花瓶口,晃晃地浮在那兒,然后暗下去。
然后你就該回來了。
你看,你知道為什么我喜歡陽光了吧?循著光游動的方向,我能找到你。我不愿去認鐘,它洋洋自得伸長了腿的樣子討厭透了,告訴我的又凈是些幾點幾刻幾秒之類復(fù)雜的東西。況且,我猜你也不喜歡它,雖然你把它掛在客廳的墻上,雖然你時不時地看它———我看得出來你被它奴役,你被它的滴滴答答牽絆得跌跌撞撞。
你不喜歡它,對不對?
好吧,我承認我很失落,你走了。你那么聽它的話,一點也不敢怠慢地跟緊它的步伐,甚至因此而丟下了我,連告別的招呼也不打。
光已經(jīng)挪開了一點,拖曳到門前的沙發(fā)拐上去。我懶洋洋地爬起來,悠悠然踱到客廳里。我還沒想好今天要做什么,你知道的,等一個人的時間總是格外難打發(fā)。
鄰居的女人又來了,站在窗外試圖和我談天。雖然沒什么別的事好做,但我頂瞧不起她那一副八卦的嘴臉了,神神秘秘地齜著牙笑,胖臉擰巴皺成個包子。我想,你在的話,我一定會讓你轟她走的。
我只是隨意地點著頭,眺望著遠方,裝作沒在意她在說什么。當然,她說的我都聽見了,因為她的開場白就是說要說點關(guān)于你的事兒。不過,真是無聊透頂,她的造謠我一句也不相信。
好吧,你知道嗎,我挺傷心的。她說,你的那位———她指的是你———那個嬌小的愛人,長得很漂亮。
是誰呢?是桌上那張新添的相框里的那個女人嗎?
你為什么不告訴我?為什么把相框放在那么靠里不讓我看清?
我轉(zhuǎn)過頭去不理她。她還在說個沒完,我決定走開了。
我能走開到哪里去呢?
不過是去看看陽光已經(jīng)挪到哪里了。
陽光已經(jīng)一半爬上了桌子,我想起桌上的相框,突然想去碰碎它。
你不會責怪我的,我知道,你會以為我只是不小心。我經(jīng)常毛手毛腳的。
還是算了吧,我不想欺騙你。更何況,如果它(她)是你喜歡的東西,我怎么忍心搞破壞讓你難過?
你常常笑我脾氣古怪,說我自私又高傲,因為我總是不客氣地吃光你的零食,總是瞇著眼對著你的微笑佯裝熟睡。不是這樣的,我很愛你。我只是想一遍又一遍確認你是愛我的,又不好意思表達我對你的愛。
你就是我的世界啊。
好,不去說這種矯情的話了,反正你沒有聽到,反正我不會說給你聽。
我沮喪地趴在沙發(fā)上,把下頜輕輕擱在墊子上。你就快回來了吧,也許還帶著買給我的小禮物,可我決不會理睬你。我不原諒。我要假裝睡著了,也許是死了。好多念頭涌上來,我真的睡著了。
醒過來去尋覓光斑,哦天吶,它已經(jīng)在花瓶口了,光亮一點點暗下去。我跳起來,沖到門口去,一秒不差地聽到鑰匙轉(zhuǎn)動的聲音,你回來了。
你看到我,眼神是一貫的驚喜,蹲下來揉揉我的耳朵,問我在門口等了多久。
我叼過你拎著的金槍魚罐頭,蹭蹭你的腿,喵喵叫了兩聲。抬頭看,你眼睛里只盛著我和我的罐頭,帶著笑意。
我決定原諒你,因為貓的記恨并不太久。
歡迎回來,我的世界?!び茸有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