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曼谷的街頭,我輕聲呢喃———你是彩色的。
瑩瑩的鴉青色,是你阿南達議會廳屋頂?shù)念伾?,再裝點你圣潔茉莉花環(huán)的色彩。點點只只玄青的烏鴉,棲在屋檐,依依相偎,遙望遠處的寺廟,金光閃閃。只知國母八十壽辰的粉紅還未淡去,哪知國母幸運的藍,早已掩映在大街小巷。
于是不禁發(fā)出一聲喟嘆,你是彩色的。
白天普吉島卡其的沙灘上,總有游客披著代表各旅店,五顏六色的浴巾,隨微風海浪浮蕩。夜晚芭提雅的街頭,大排檔處的餐具桌椅,偷來七彩花的色彩,在欲望的世界里爭奇斗艷。穿梭于堵城的車群中,恍若置身花海,有櫻草色的的士,有豆綠色的頭盔。側(cè)身,哇,路邊的高樓小屋,是小孩信手的涂鴉,任水彩浸染,湘妃色的線,象牙白的面。
我抬頭仰望那蔚藍的天,潔白的云。身處這盛大的色彩中,拉扯出記憶中那幾抹溫暖的色。
有那么一位老奶奶,她是拾荒的,從早到晚。一張姜黃色的老臉,明顯營養(yǎng)不良,溝壑縱橫處,滿是歲月的滄桑。她卻總愛帶著一頂大紅的鴨舌帽,從春夏到冬秋。一次偶然,我站在她的身后,裹挾著清晨的薄霧,就那么看著她———看著她,身穿一件單薄的嫣紅色短袖 T恤,腳蹬一輛早已銹跡斑斑,迎著曦光,才能看清它本來面目,銀白的三輪車。小小的甚至佝僂的身軀,竟迸發(fā)出大大的力量。
我清楚的記得,她的汗水浸透她嫣紅的衣衫,暈染出一顆愛心,是淡淡的粉紅,是可愛深紅愛淺紅的花骨朵的紅。
我感動地落下淚,思考著:緩緩歲月,迢迢征途,人類是懷抱著什么?將黯淡無光的蠻荒,開墾為現(xiàn)在的彩色世界?又如何從野蠻閉塞,一步一步進化成如今的文明開化?是前輩們信仰的星光,照亮前行的路,智慧的風帆啊,起航,辛勤的汗水,終究澆灌出明艷的花兒,散發(fā)出芬芳……
我們生于當下這個繽紛的世界,追念過往的黑白影像,難免不會遙望未來,又是哪般模樣?
老是想起他,他只是學校食堂一位平凡的清潔工。他永遠一身藏青的中山裝,早已洗得絨兜兜地泛了灰白。領口一小疊蟹青色的襯衫,竹影幽幽,倒是活了不少。但被藍色的老舊西裝褲,又拉回了古板。那透明的圍裙,即便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fā)亮,也壓不住烏黑袖套和套鞋的沉悶。莫非這位大爺將黑云翻墨穿在了身上?
每每暮色四合,總能望見他背著手,一副老干部做派抬頭望天。似乎每每當夕陽的余暉抖落下金紅的鱗片。當晚霞,暗橘裹挾著玫瑰紫,大片大片,滑溜溜的,是那鯉魚的尾緩緩沒入深藍的海,歸于沉寂。那暖的,冷的,明的,暗的,駁在他的肩頭,隱約可以瞅見他眼尾漾著一朵小花??墒?,每當烏云密布,每當山雨欲來風滿樓,每當霾無情地擋住藍天白云渴望的笑臉,他的眉蹙起,搬不走。
每每此時,我總是動容于一位平凡人心懷生態(tài)自然的不平凡。因晴喜,由霾悲,不關世俗浮沉。如果哪一天,霾真的一手遮天,哪怕給你三天光明,也無緣一見這彩色的世界。滿架薔薇一院香,你可再見?
紅樓夢中,鶯兒道“蔥: 綠柳黃是我最愛的?!蔽业馈?/span>: 我愛你,因為,你是彩色的?!?/span>
好幸運啊,我,身處彩色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