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從幼兒時期起,我們就已有了各種感官感受。微風吹過臉龐,眼睛會微微地下意識瞇起來,嘴角不自覺上揚,在我們未曾意識到它是什么的時候,我們的感官已經(jīng)率先一步表達來自內(nèi)心深處的歡欣鼓舞,一種無法抑制的由內(nèi)而外的歡喜。對大自然,我們有著與生俱來的深切感受。
比起雷雨的關(guān)系,我更喜歡風和雨的關(guān)系。前者令勇敢者奮不顧身,令膽怯者瑟瑟發(fā)抖。而后者則不然,不論是和風細雨,還是狂風暴雨,都會帶來溫度的改變。微風撫平你內(nèi)心的褶皺,細雨浸潤心靈的干涸。微風細雨過后的冰涼,讓人不禁地舒展眉頭。哪怕是狂風暴雨,也有它獨特的治愈力量,狂風席卷腦海中的混沌,暴雨沖刷靈魂里的污濁。往往,沉悶的空氣里,連灰塵都煩躁地四處碰撞。驀地,從遠處卷來一陣長風,沒有任何商量地將地上的雜物都卷凈,而后,喑啞的雨點,匯成暗涌的伏線,一霎間,傾盆而下的雨水,將一切浮雜物,蓄勢一沖而凈。只留下一樹樹發(fā)亮的綠葉,一叢叢晶亮的茂草和那漲勢的溪流,作為它們來過的痕跡。
自古,雨水便寄托著各種情感。殷切期待歸人的癡者,馳騁沙場數(shù)年臥床擔憂國事的老將,臨近出門欲喜還悲的新娘,獨自一人守著老屋的老叟……雨———人們抒發(fā)情感的載體,欣喜的、悲傷的、痛快的、心冷的……無論你是悲是喜,該來的雨水還是要來。湊巧的是,某天,雨特別大,而你,正好悲痛欲絕,你泣得愈是悲絕,雨聲便愈是拍打得震耳。你懷疑人生在和你開玩笑,老天在捉弄你,明知道你此刻正悲痛,身旁無人擁你入暖懷,手邊無傘遮你躲涼意。而另一個某天,雨水淅淅瀝瀝從晨曦到日暮,你站在屋檐下等那個人,手上的表也陪你走了同樣長的時間。密密麻麻的細雨,飄進你的衣領(lǐng),落在你的鎖骨上,你禁不住地陣陣寒顫,不住地摩挲雙臂,仍舊涼入心扉。直到夜色徹底將你包圍,無處可逃,那個人才笑嘻嘻地出現(xiàn),輕喚一聲,你的眸子便立即亮起,一躍進那個人的懷里,雨更大了,而你心內(nèi)火苗正旺,你覺得每一滴雨都是在敲打著音符,匯奏成你心底歡心雀躍的曲子,你希望它一直奏鳴下去……世間萬物,都有其存在或消逝的所遵循的規(guī)律。雨水,對于大自然來說只是自然降水,由大氣循環(huán)擾動產(chǎn)生。你那些愛恨悲喜,在你的生命歷程里,也有著它們產(chǎn)生與衰竭的道理。對于你來說,重要的不是如何阻止它們的發(fā)生,也不是怎么去減慢它們的衰竭。重要的是,你要讓它自自然然地從你內(nèi)心各種感受循環(huán)擾動后產(chǎn)生,然后調(diào)動你每一個細胞去感受它的產(chǎn)生,它的衰竭,就好比雨一一從云中降落的水滴,匯聚變成陸地上和海洋的水,陸地和海洋表面的水蒸發(fā)變成水蒸氣,水蒸氣上升到一定高度后遇冷變成小水滴,這些小水滴組成了云,它們在云里互相碰撞,合并成大水滴。當它大到空氣托不住的時候,就從云中落了下來,形成了雨。你的感受從內(nèi)心釋放,變成待人處事的態(tài)度,這些態(tài)度,由承接你態(tài)度的人與事反饋回來,自然地,這些從別處反饋回來的感受一點一點積累在心里,喜怒哀樂互相碰撞,合并成你的一顰一笑。當你的悲傷在心底承托不住的時候,就從你的眼眶里盈了下來,化為吧嗒吧嗒的淚。
總有一座城市雨水特別多,也總有某一段時間淚水特別多。就算是連綿的雨季也總有出太陽的日子,即使是最悲傷孤獨的日子,也會有微小的溫暖支撐你走過。雨水是人類生活中最重要的淡水資源,植物也要靠雨露的滋潤而茁壯成長。淚水又何嘗不是教人成長的重要妙方。沒有在深夜里痛哭過的人,無法體會到一夜頓悟的感受,那是歡笑帶不來的迅速成長。雖然有著抽絲剝繭般痛楚,但它并不是要置你于死地,而是讓你釋放,讓你干涸的心得到浸潤,再次充盈起來,更有力地跳動。
但暴雨造成的洪水也會給人類帶來巨大的災(zāi)難。人生漫漫,四季更迭,聚散離合,起起伏伏,難免使人悲傷。悲傷逆流成河時,倘若一頭扎進去,無異于自殺,并不能解決你面臨的困境。悲傷的洪流襲來,干涸的心被泡到發(fā)脹,抬頭是匆忙的路人與不息的車流,你若不伸手將那浸泡到發(fā)脹的心撈起,旁人即使這次能幫你,卻不能次次都幫你。每個人都有一顆心要照看,而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幫助他人便難以全顧自身。換言之,人可無數(shù)次自救,難以次次救人。日日夜夜淋雨,年年月月浸在悲傷里,失去血色的是你的內(nèi)心,徒勞的是伸手試圖拉你一把的心……萬眾有心,萬眾無情,一念之間而已。
雨仍舊會下,悲傷不會一逝不返。但雨后是陽,悲后有喜。愿你雨天有傘,艷陽日有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