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 外院1742 宋御菡
古村的傍晚總是閑適又安逸的,叼著枯草,我支著頭倚靠在村口的斷墻上,像往常一樣無聊地望著天邊油墨重彩的晚霞。在這個被沙漠牢牢圈住的小小綠洲里能有這樣一個古老的村落也算得上相當(dāng)難得的了。
那個風(fēng)塵仆仆的老人就這樣突兀地出現(xiàn)在了天邊,一匹同樣風(fēng)塵仆仆的老馬,一把隨手拾撿的木棒權(quán)作手杖,伴著夕陽拉長的身影一步步走進了靜謐的村落。
這個與世隔絕的村落少有外人到來,卻也少有人出去,一個奇怪的人的到來自然地引起了一陣好奇的圍觀。老人大概是很少說話了,聲音有點沙啞,自稱是在海島上來的,要去尋找一個開滿雪鈴花的峽谷。然而在這里雪是難見的,峽谷更是少有,好奇心過去后難免會對這樣一個言行都如此奇怪的人產(chǎn)生警惕。人群漸漸散去,老人似乎習(xí)以為常,苦笑著搖了搖頭,只是在村口的老樹下搭了一個簡單的小帳篷。
熱鬧在這里總是少有的,晃晃悠悠地回到家,母親正在燒火做飯,家里的大黃狗又是一臉好久不見地滿懷激動地?fù)溥^來,我熟練的避過家里的傻狗,接過柴火加起火來?!澳f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樣的呢”我忍不住問起了母親。母親手一頓,立刻滿臉擔(dān)憂地不停叮囑我說“外面的世界太危險了,你啊,在還沒長大之前不要給我亂跑,我會擔(dān)心的”要得了我的承諾后才罷休。溜出去跟隔壁的小懶說起老頭,他一抹鼻涕“這里的生活多好啊,外面超嚇人的,到處都是干巴巴的沙子,其他啥都沒有,這里多舒服啊,為什么要出去?!秉S狗在旁邊汪汪叫著追著自己的尾巴轉(zhuǎn)著圈。我低著頭踢著腳底的石頭,默默地往前走著,谷場的平臺上,遠(yuǎn)遠(yuǎn)地望見老湯叔倚靠著高高的土堆曬太陽。是了,我竟忘記了他的獨眼和腿傷是怎么來的了。年少熱血去闖蕩卻一身傷口地回來,誰也不知道具體發(fā)生了什么事。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樣的?突然感到一陣眩暈,我不禁后退幾步轉(zhuǎn)身逃離。
天色漸晚,晴朗的夜空下,黃澄澄的月亮靜靜地懸掛在天上,不知不覺晃到了村口,望了望不知存在了多久風(fēng)化的不成樣子的斷墻,我正欲轉(zhuǎn)身離去,一聲悠揚的調(diào)聲響起,隱約伴著咸濕的海風(fēng),劃開沉悶的空氣,久久回蕩在夜色中。
神使鬼差地,我來到老人的帳篷前,那匹棕黃色的老馬正慢慢咀嚼著草料,將盡的星星點點的篝火把它的毛尖映出了一點難得鮮艷的紅色,老人在旁邊倚著柱子看星星。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樣的呢,我忍不住問出聲?!巴饷姘。崩先艘荒樆貞?,神情也變得柔和了起來,夜晚的繁星倒影在眼中,閃著奕奕光彩,“外面的世界有著極高的山峰,無垠的大海,壯闊的江河,會飛的魚,不會飛的鳥,萬丈的懸崖和無底的深淵,孩子,你準(zhǔn)備好去面對了嗎”我一時語塞,沉默了下來。老人揉了揉我的頭,掏出一只小巴掌大的海螺,繁復(fù)的花紋上閃爍著淡藍(lán)色的光芒?!澳悻F(xiàn)在還太小,有心是好,但遠(yuǎn)方的征程可不是說走就走的,沒有足夠的準(zhǔn)備,又何談能走多遠(yuǎn)呢?!蓖盹L(fēng)靜靜吹拂著,伴著老人的講述,我仿佛親身經(jīng)歷一般,懷揣著一份難以預(yù)料征程的目標(biāo),一柄探路棍,一匹棗紅馬,看遍大千世界,不停地向著無盡的前方行走著。
“喂喂,醒一醒啦,在這睡感冒你媽又該心疼了。”迷迷糊糊睜開眼,老湯叔一臉無奈地看著我,我連忙環(huán)顧四周,已近黎明,沒有什么帳篷也沒有什么老人,一陣無邊的失落涌上心頭,我低垂著頭悶悶往前走。“我說你小子是不是想出去了,嗯?”我猛的抬起頭,滿是不可置信。老湯叔爽朗一笑“天天朝村外望,以為自己瞞得住嗎,哈,好小子有我當(dāng)年的志向,不出去闖蕩一番真是會留下遺憾的啊,要不是當(dāng)年有牽掛我就不這么早回來了?!闭f著輕嘆口氣。攬著我的肩膀,“小子你現(xiàn)在可還出不去呢,讓老叔我好好訓(xùn)練訓(xùn)練你!”不等說完拉著我大步朝前走著。連忙踉蹌跟在身后,我握了握口袋里的海螺,感受著紋路的觸感,嘴角不由地輕輕揚起。
身后,太陽一躍跳出地平線,金光爭先恐后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財D進這新的一天。遠(yuǎn)處的遠(yuǎn)處一個小小的身影,堅定地走向了遠(yuǎn)方,消失在了沙漠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