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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一座城





  刪刪改改,寫了許多個開頭。因為在我心里,還是不知道讓它從哪里開始,才合適。我也是后來才明白,所謂的故事,只須一個人,一座城,它就發(fā)生了。
  并不需要太多鋪墊,很自然。chapter1顧塵躺在椅子上,幽幽地說他想去旅游,可是只有一個人,沒勁。
  我唬了一跳,辦公室就剩我們倆。所以,他是在對我說?
  我們并不算熟,我繼續(xù)埋頭苦寫畢業(yè)論文,不作理會。也許他只是自言自語呢,誰知道。
  過了一會兒,他抬手扒搭著桌面,伸出食指和中指,啪嗒啪嗒地敲打著桌子。富有節(jié)奏的聲響在房間撒開,他說:“喂,沈離一,你在這兒混了四年了,給我推薦推薦唄?!?br>  我有點意外,笑了笑,抬頭望著他。“張家界,鳳凰,邊城,夠不夠?”
  他扁扁嘴,對我的敷衍表示十二分不滿。他說:“這些我也知道?!?br>  “知道你還問我,”我收回視線,繼續(xù)敲打著鍵盤,“你是不是傻啊?!?br>  他沉默良久,不知是在思索傻不傻的問題,還是想些別的。chapter2他時常來辦公室,一呆就是一下午,但我們的交流僅限于眼神和微笑點頭。
  他是大三才從湖北某校專升本考過來的。一米八的個子,白白的瘦瘦的,看起來有一種病態(tài)的單薄。但嘴角常常掛著彎彎的微笑,格外親切。
  學(xué)院和班級對這批新來的同學(xué)總會給予更多的關(guān)懷,加上那雖不英俊但也十分耐看的臉,他很快和大家成為了好朋友。盡管如此,我們依然僅限于神交?,F(xiàn)在想想,在此之前,我應(yīng)該是我們辦公室唯一沒跟他說過話的人吧。
  已經(jīng)快畢業(yè)了。天氣漸漸轉(zhuǎn)暖,到夏天的時候,我們就要離開。離開彼此,離開這個收留了我們四年青春年華的校園。就像所有的青春電影,臨近尾聲的時候,難免要傷感。夜晚,我躺在床上,輾轉(zhuǎn)難眠。想起給顧塵說的那些地方,自己也不曾去過,心中就空落落。
  這幾年,我終究是太安生。
  我拿起手機(jī),發(fā)了一條朋友圈:五一去鳳凰,有人組隊嗎。
  就那樣一秒的時間,手機(jī)“嘀”一聲。顧塵在下面評論:我去。
  沒想到會是他。我問:“真的假的?”
  他在聊天框里給我發(fā)過來一個微笑的表情,“你看我的臉,像假的嗎?”
  我對著屏幕會心一笑,順手就刪了朋友圈。
  第二天,生活照舊,只是多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秘密,又或者是期待。像是對鳳凰,又像是,對他。
  誰知道呢。chapter3去的那天,我難得的起了個早。天上下著小雨,淅淅瀝瀝,他站在校門口,沒有打傘。我穿了一件玫紅色長裙,怕冷,又在外面套一件白色針織衫。我喜歡輕裝上陣,除了錢包,而他背一個書包,脖子上掛著單反,也是極簡單。
  遠(yuǎn)遠(yuǎn)地就打了招呼。我快步走上去,把傘移到他頭上,“怎么不打傘呢?”
  他接過傘,“我猜你一定會帶,就懶得麻煩了?!?br>  我一時無言以對,他笑了笑,對我說,“走吧?!?br>  車上,他望著窗外,修長的指節(jié)不緊不慢地?fù)廴ゼ缟系挠曛?。嘴上不忘繼續(xù)挖苦我,“你都在這兒呆四年了,居然還沒去過鳳凰?!?br>  我耳根有些發(fā)燙,強(qiáng)顏道:“你懂什么,這叫愛得深沉。越是喜歡,越是要慎重對待?!?br>  他“唉喲”一聲,故作吃驚地模樣,說:“沒發(fā)現(xiàn)啊?!?br>  我覺得好笑極了,吃吃笑起來。我說:“那哪能讓你發(fā)現(xiàn)了,還是像你這樣膚淺的物種?!?br>  “哈哈———”他也笑開了,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我只見過他抿嘴的微笑,溫暖而干凈,卻沒見過他大笑,熱血方剛,陽光明亮。
  一路上,我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大多不著邊際,卻也津津有味。不久,他懶懶地打了個哈欠,說有點困了,要睡會兒,然后徑自閉目小憩起來。我輕輕地“嗯”了一聲,轉(zhuǎn)過頭去望窗外的風(fēng)景。
  那些旅途啊,它們總是飛快地來,又飛快地去,給人別樣情緒。chapter4我想我一定是深深喜愛鳳凰的。到達(dá)的時候,雨停了,還未下車就見熙熙攘攘的游客在路上來往穿行。
  鳳凰有典型的南方天氣,地上還可望見濕濕的痕跡,陽光卻在云層里躲閃嬉戲。當(dāng)高高的石鑿牌坊上“南華門”三個大字映入眼簾時,我迫不及待地跳下車去,大口大口地呼吸著鳳凰的空氣。她在這里被山環(huán)水繞纏綿擁抱,一份寧靜優(yōu)雅的情致溢流而出,讓人也變得寧靜。
  我指著牌坊激動地叫道:“顧塵,快拍下來。”
  他勾勾嘴角,端起相機(jī)調(diào)焦,陽光突然穿破云層,投下一片明朗。大概是錯覺吧,我竟看到了陽光的味道。
  心里咯噔一下,未來還有三天的時間朝夕相對。我甩甩頭,想什么呢,趕緊催他去買票。
  我們就這樣踏進(jìn)了古城。城里游人如織。一條江,兩處水車,幾只往來的小舟。在古鎮(zhèn)的中間,像緩緩流動的時光,蕩漾了兩岸的煙火人家。置身其間,竟有恍如隔世的心動。
  我們先找了客棧。全都緣江而建筑,我們挑了一家居中的。但房價貴得驚人,協(xié)商過后,開了雙人房。
  好心的房東給我們送來一張地圖,她說:“看著上面的景點玩,別漏了。”說完就拉上門離去,我們連聲道謝。
  她似乎又想起什么,回過頭問:“你們晚上準(zhǔn)備去哪里玩?”
  “還不知道呢?!?br>  她說:“晚上有篝火晚會看,還有歌劇《邊城》,不能錯過的。第一次來吧,不知道這些,我提醒你們一下?!?br>  “真的啊?”我們又感謝一番,才目送她離去。
  顧塵拿了圖紙,細(xì)細(xì)研究。我來到陽臺上,看沱江的風(fēng)景。這個位置恰恰好,這個時間恰恰好,一切都恰恰好。我們沉默著,固執(zhí)地,誰也不多言語。
  但,這里的風(fēng)情有千萬種,不是嗎?似乎因為此,一切就已合理。chapter5這是一場極慢極長的旅行。長街很長,青石板的路也很長。
  我們走進(jìn)每一家小店去,觸摸每一樣首飾或是服飾。他跟在后面,偶爾也會有一兩句評議??吹接腥さ墓に嚻罚投似饐畏?,一一拍攝下來。他拍風(fēng)景,拍物件,也拍我。
  看到入眼的衣服,我會試一試;路邊好吃的小吃,一起嘗一嘗;嬉笑著,打鬧著,在古鎮(zhèn)里徜徉。中間的沱江里,湘西漢子們一根竹竿一只小舟,自如地穿行,我們也登上小舟,在那一汪柔波里,晃晃悠悠……走著走著,天光突然變暗了。我說:“不會這么巧吧,趕著下雨了。”
  顧塵瞅著天空,惋惜地慨嘆,“估計是的?!?br>  頭上陰云翻滾,轟—隆—隆—沒有任何預(yù)兆,伴隨著一陣驚雷,瓢潑般的大雨就嘩啦啦澆了下來,全世界吞滅。時間仿佛靜止了。人們爭相躲進(jìn)最近的店鋪,沸騰的街道眨眼間變得空落。
  我和顧塵對視一眼,我問:“傘呢?”
  他撓了撓腦袋,“我沒拿啊……”
  “壞了!忘車上了?!蔽颐腿幌肫稹?br>  他望著我,我望著他。從彼此的目光里,偷來一瞬間的默契。忍不住好笑。我們躲到了旁邊的房檐下面,可大雨之烈,讓人無處藏身。我大聲問他,“鳳凰好玩嗎?”
  他說:“好玩,可惜下雨了?!?br>  “哪里,煙雨鳳凰也是一大景觀呢?!蔽疑酚薪槭碌卣{(diào)侃。
  他但笑不語,湊近我的耳邊唱起了歌:“傾城之雨/傾城之雨/傾盆在鍛羽之下……”
  “羅大佑的《傾城之雨》!”我驚呼。他得意地聳了聳眉毛,擠出兩個字,“聰明”。
  “你知道?你怎么知道?唉……你居然知道!”
  他鄙夷地看著我,“你空間,獨(dú)木舟的《一粒紅塵》,我看了?!闭f完還得意地?fù)P起下巴。
  《一粒紅塵》———是了,去年看完她的《一粒紅塵》之后,在空間寫下過一篇長長的感觸,也叫《一粒紅塵》。
  我震驚得不敢看他,我有點語無倫次了。唰唰的雨風(fēng)一樣急,窄窄的一方天地,靠近就有溫暖的感覺。我知道我們都不再是少年,我只是突然間甘愿沉淪。
  沉淪,沉淪,便是心中那碩大的疑問,伸手就有解,可有些為什么,從來不必問。
  我說:“要不我們走吧,這雨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停?!?br>  他點點頭表示贊成,把手中的地圖展開了遞給我,說用來遮一下。
  我朝他豎起大拇指,夸他聰明。把地圖分給他一邊,整理好后,倒數(shù)3、2、1,往雨中沖去。我一邊跑一邊喊:“顧塵你慢一點,我遮不住了!”
  他慢下來,說:“我跟你的腳步,快快快,淋成落湯雞了。”
  雨水從四面八方涌來,那可憐的地圖,經(jīng)不住我們的牽扯,終于四分五裂。雨順著頭發(fā)流到臉上,讓人睜不開眼。我看著顧塵狼狽的模樣,一下子釋開胸懷,哈哈大笑。
  他有些懊惱,口中說著“你還笑,你還笑”,手已經(jīng)把舉在頭頂?shù)臍埵5哪且徊糠旨埨锓e聚的雨水盡數(shù)潑給了我。我被潑個正著,又毫不客氣地潑回去。
  哈—哈哈———我們?nèi)猎谟曛校劣谶@樣的歡快時刻。
  如果有人注意,定會看到有一對男女,追著趕著,奔來跑去。女生玫紅色的裙袂在輕輕搖曳,蝴蝶一樣飄蕩。很美,很美。
  那背景,正是傾城之雨。chapter6雨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我們還沒跑回客棧,它已急急收住了。
  太陽把臉大大方方地展露出來,烘烤著先前的潮濕。顧塵恨恨地說:“老天爺存心捉弄我們呢?!蔽疑畋碣澩?br>  路邊,編采辮的阿姨們在坐成一圈。她們扯著嗓門說:“阿哥,阿妹這么漂亮,給阿妹編個采辮,發(fā)綰同心結(jié)?!?br>  顧塵尷尬地拒絕,我捂著嘴笑彎了腰。一會兒,一個賣花的小女孩又捧著花擋在他面前?!按蟾绺纾o姐姐買一朵花吧,給姐姐買一朵花吧?!蔽覀冇中χ岄_。
  正低垂著頭避讓,一個大大的懷抱攔住了我的去路。只聽她說:“啊呀呀,這誰呀,怎么走路的?”
  我詫異地抬起頭來?!疤K笑!”
  蘇笑是我大學(xué)的閨蜜。我們在軍訓(xùn)中建立起革命友誼,后來幾乎每天都形影不離。是大四了,聯(lián)系才減少。
  我學(xué)著她的語氣說:“啊呀呀,怎么是你呀,好巧好巧?!?br>  她問:“你和誰來的?”
  我指著已經(jīng)走到前面去的顧塵,“顧塵,我們院的?!?br>  蘇笑回頭去看,嘴巴張成了“O”型?!澳隳隳?,你就是顧塵啊?!?br>  顧塵看著她,并不說話,嘴角掛著他慣有的微笑。
  “你們認(rèn)識?”我問。
  我們是老鄉(xiāng)啊。她又對顧塵喊:“老鄉(xiāng)群里我看見過你,我就是蘇笑?!?br>  顧塵的的臉上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又換成了平靜的微笑。他說:“我知道的?!?br>  這下?lián)Q成我的嘴巴張成了“O”,我說:“這也能偶遇,真是緣分,你又是跟誰來的呢?”
  蘇笑轉(zhuǎn)過身去把一個帶著枚紅色鴨舌帽的女生拉過來。那個女生向我靦腆一笑,“你好,照片上見過你,蘇笑經(jīng)常提到?!?br>  “是嗎,”我笑著點點頭,“你好。”
  蘇笑拉著她說:“我?guī)宜齺硗娴?,她叫秦遙,我們老家一個地方?!?br>  說完又指著我向秦遙說:“那是顧塵,老鄉(xiāng),今天第一見面?!?br>  她一拍秦遙的肩膀,“我們?nèi)齻€都是老鄉(xiāng)呢!”
  蘇笑說著,自顧自地哈哈大笑起來。我們都被她逗樂了,她頭上戴著花環(huán),渾身都是陽光。
  她突然又收住了笑聲,望了我又望望顧塵,笑得意味不明。我趕緊解釋,“正好都沒來過,組隊來的。”
  “是么,哈哈?!彼龥]有深究,卻一副了然的神情,問我們都去哪些地方玩了。
  我說:“今天才來,還沒怎么玩,你呢?”
  “我們也剛到,”她擼擼嘴,“一來就下雨了,只好去酒店躲雨,現(xiàn)在才出來?!?br>  我說:“那你們來得真是時候,我們都被淋成落湯雞了?!?br>  蘇笑問:”晚上有什么安排沒?”
  我看著顧塵,他說:“去看篝火晚會吧?!?br>  “對,我們?nèi)タ大艋鹜頃?!?br>  蘇笑則表示,她們打算去看歌劇,“聽說超級好看,一定要去?!闭f罷,又纏著我要我們一起。
  我說:“還是晚上會合吧,回來了你講《邊城》,我講篝火晚會,不正好嗎?”
  蘇笑想了想,覺得也是,就愉快答應(yīng)了。chapter7我們分開了行動。先回客棧,買完票之后到南華門下面等車接。等出發(fā)已是傍晚,車子顛顛簸簸駛出古鎮(zhèn),開到了邊遠(yuǎn)的村子。鳳凰的燈火在身后漸次亮起,又漸次遠(yuǎn)離,像模糊的夢。大約半小時后,我們下了車。
  入場的路是陡峻的下坡,白日下過雨,沒全干,因此格外濕滑。工作人員遞給我們一人一支火把,擬真土匪回山的體驗。才不到一半,我不小心踩著自己的裙角,沒來得及慘叫,身體就不受控制地向后傾斜。腦袋一片空白,慌亂間一只手及時托住了我。
  是顧塵,他拍拍我的肩,柔柔道:“小心點?!倍笪罩业氖帧K辉砰_,我也就未曾掙開。我不言,他不語,那些名為曖昧的因子,在夜色下鋪天蓋地地暈染。
  篝火晚會的場地設(shè)在山洞里,進(jìn)去才知道,竟是人滿為患。摩肩接踵的場面,他握著我的手更緊了。
  座位已滿,我們只能坐地上,兩個人左挪右挪,許久才擠到前面一點,但晚會似乎不重要了。最后的節(jié)目是“湘西趕尸”,效果音樂凄厲瘆人,全場嘩然。我抓緊了他的手,手心滲出一層細(xì)汗。
  突然,燈光全部熄滅,黑暗中“僵尸”們一蹦一跳地朝觀眾走來。我嚇得魂飛魄散,一頭扎進(jìn)顧塵懷里尖叫不止。他安慰我別怕,可天知道我長這么大,最怕毛毛蟲和鬼。他們跳著跳著就跳到了臺下,其中一個跳到我們跟前,我整個人扒在顧塵身上,感受到僵尸長長的頭發(fā)在我后背掃來掃去,沒出息地哭了。
  顧塵一直在笑,后來干脆作僵尸的聲音嚇唬我。出來后,他還笑得停不下來,我眼角掛著淚,驚魂未定又羞憤難當(dāng),一句話也不愿意跟他說。但手呢,依然緊緊扣著。也許是害怕,也許是忘了。chapter8我們是在南華門下面和蘇笑會合的。
  夜晚的鳳凰最是喧囂繁華,作為古城一大特色的酒吧更是人滿為患。
  蘇笑說:“我們?nèi)テG遇吧?!?br>  四個人目光炯炯,都抵擋不住艷遇的誘惑,興致沖沖地走進(jìn)去。仿佛“艷遇”這兩個字,是來鳳凰必不可少的經(jīng)歷。
  推銷酒水的小哥熱情地引路,然而當(dāng)我們看到單子上60元一瓶的啤酒時,就像泄了氣的皮球,愣愣的說不出話來。最后只要了四瓶酒,坐在角落里,搖頭晃腦地傻嗨。
  其實誰會在乎我們喝幾瓶酒呢。遺憾的是,任我們?nèi)绾紊κ着?,也無一人前來搭訕。我們感到深深的挫敗,反倒是顧塵,成功吸引了主持人。
  他望著我們這一桌,說我們這一桌跟別桌都不一樣。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過來了,我們問怎么不一樣。他說:“顧塵帶一個女孩來是本分,帶兩個來是本事,但是一下帶了三個,兄弟我不得不勸你一句,年輕人,你要注意身體?。 ?br>  哈哈哈哈哈哈———酒吧里面瞬間爆發(fā)出震耳欲聾的笑聲,我們也忍不住大笑。
  主持人又問顧塵,“你跟哥們兒說句實話,這三個當(dāng)中哪一個是正宮娘娘。”
  我心頭一動,顧塵果然轉(zhuǎn)過頭來望著我。如果不是燈光太浮華,他會發(fā)現(xiàn)我腮幫的紅已經(jīng)騰騰燃燒。主持人了然于胸的樣子,指著我道:“原來是這位啊?!?br>  顧塵又搖搖頭,“都不是?!?br>  主持人一副噎住的模樣,說送他一句話,這句話就是:“‘天上的鳥在飛,地上的小哥你最悲?!埜魑慌笥寻炎钫嬲\的掌聲送給我們這位悲劇的小哥,不過你還有機(jī)會,今晚我們給你加油?!?br>  又是一陣爆笑,混合著掌聲與尖叫,一齊被震天動地的音樂吞滅。chapter9從酒吧出來已是凌晨,艷遇無疾而終。
  我們坐在角樓上,吃燒烤,喝酒。鳳凰的夜盛放得正熱烈,我舉起酒杯放出豪言,“來,今晚不醉不歸。”語畢一飲而盡,他們大笑著附和,也干了。
  顧塵說:“我們來劃拳吧,輸了罰酒?!?br>  “好?!蔽业谝粋€附議。
  蘇笑提議再加個真心話。秦遙則狀似不勝酒力地擺擺手,最后拗不過蘇笑的糾纏,只得同意了。
  蘇笑才知道了我們都不是單身,滿臉的難以置信。她說:“我真以為你們倆在一起的,那,那你們還……”
  這個話題被我及時攔住,“我們怎么了,腦袋里一天天都想什么呢?”
  說得理直氣壯。我向顧塵示意,挑眉道,“是吧?”他恢復(fù)了那張淺淡笑容,輕輕說“是的”。
  蘇笑聳聳肩,“是我想多了,嘿嘿,我自罰一杯?!?br>  我們又說起了兒時的夢想,曾經(jīng)的初戀,甩過幾個人,又被幾個人甩。說起了那些忘不了的刻骨銘心的人和事,說起即將到來的畢業(yè)……江面上清風(fēng)明月,燈火輝煌,看得人癡癡如醉。彈吉他的流浪歌手還在唱著撩人的情歌,薄酒入喉,更添幾分醉意。
  也許是酒勁的緣故,蘇笑對我說:“我真佩服你?!?br>  我不明所以,她說:“四年啊,我還記得大一國慶節(jié)那會兒,你坐了40個小時的火車跑去東北跟人家分手,結(jié)果沒分成,反而回來,一談就是四年。”
  我淡淡一笑,把玩著空空的酒盞。秦遙驚訝地“啊”了一聲,端起酒杯,“向四年致敬?!?br>  是啊,四年?!爸x謝?!?br>  我倒?jié)M酒,說:“終于要結(jié)束了,畢業(yè)了,該慶祝,干杯?!?br>  蘇笑說:“可我感覺我跟他快完了?!?br>  桌上又一次陷入沉默,秦遙用力地把杯子往桌上一放,“都怎么了呢,為鳳凰之旅,為今晚,干杯?!?br>  那時候,氣氛開始變得憂傷而壓抑。畢業(yè),離別,工作,未來……我知道,我們都感覺到了一種叫做孤獨(dú)的東西。
  后來,真心話已經(jīng)不重要。都說酒能解愁,亦能忘憂。我們大口大口地喝著酒,說著不對人言的心事,把所有的情緒都寄托在杯中。
  我們也都喝醉了。秦遙吐了一地,最后趴到在桌上,再喚不醒。我忍不住惡心,跑去旁邊把先前吃的喝的也吐了個干干凈凈。
  顧塵顫顫地拍打我的后背,問我要不要緊,我嘟噥道:“沒事,吐了就好了?!?br>  換了桌子,我們又繼續(xù)喝。我們趴到欄桿上大聲呼喊,對著隔岸的男人女人唱“對面的帥哥看過來”。好像又回到了中學(xué)校園里,大膽的男生們在陽臺上隔空吸引女生的場景。那樣肆無忌憚,張揚(yáng)狂妄,像是青春。
  我們?nèi)柪习逡?,老板說酒沒有了,我們就嚷嚷著不給錢,老板還是不肯。半醉半醒間,我和顧塵把蘇笑和秦遙送了回去,然后又?jǐn)v扶著,跌跌撞撞地回到自己住的地方。
  頭腦和身體都不清醒了,搖搖晃晃的,只看到兩個模糊的影子在燈火闌珊處,時而重疊,時而分開。
  走到半路,顧塵說:“坐會兒吧,清醒下再回去?!蔽颐悦院馗脚赃叺呐_階上。
  無人的長街,寂寞的燈光,心口仿佛有一個地方,露出一塊巨大的空缺,怎么都填不滿。夜色籠罩著一切,看不清前路也看不清歸途,讓人發(fā)慌。
  我喊:“顧———塵———”
  他答:“嗯———”
  沉默。
  腦袋枕到他腿上,我睡著了。顧塵還在說著什么,仿佛有《傾城之雨》,有《一粒紅塵》,還仿佛有我,只是我已經(jīng)聽不到了。
  以為是在做夢。夢里,獨(dú)木舟在紙上寫:生活就是無數(shù)場戰(zhàn)役,方才在這里拼得頭破血流,又要馬不停蹄地奔去下一處。
  而顧塵則在光影輪換間對我說:“睡吧,睡吧,睡著了,就不用應(yīng)付那些應(yīng)付不完的戰(zhàn)爭了。你總是一個人默默地抗?fàn)帲桦x開周圍的一切……”
  你看,多像一場夢,不愿意醒來。chapter10寫到這里,故事已經(jīng)進(jìn)入尾聲。我反復(fù)聽著顧塵在古城里買的名叫“回憶”的CD,思緒百轉(zhuǎn)?;貋砗?,他忘記將它帶走,我也忘記還給他。要不是整理舊物,我大抵已經(jīng)忘記。
  那天早上醒來時,我蓋著被子躺在我的床上,他倒在他的床上,被子是不曾掀開的模樣。我想掙扎著起床,頭卻重重的,一陣陣脹痛。
  已經(jīng)十點多了,我爬起來,幫他把被子蓋上,然后搖搖晃晃地去洗手間洗臉。鏡子里的人發(fā)絲凌亂,面容憔悴,像曇花一現(xiàn)迅速枯萎。等我收拾好自己從洗手間出來時,他也醒了我問他,“再睡會兒嗎?”
  他搖搖頭,“不了,還要出去?!?br>  我又問:“昨晚我們幾點回來的?”
  他說:“四點左右。”
  “太瘋狂了!”
  他又張了張口,欲言又止,最后選擇了沉默。
  也好。
  后來的兩天,我們把小城又仔仔細(xì)細(xì)地逛了一遍。寄了明信片,淘了CD,買了紀(jì)念品……距離恰恰好,像才來時。chapter11從鳳凰回來后,我依然忙著畢業(yè)論文,忙著畢業(yè)。而他,依然時常進(jìn)入辦公室,一呆就是一下午。只是誰也沒有再提起鳳凰,以及在鳳凰的點點滴滴。就好像,這一切不曾發(fā)生過。
  有種自欺欺人的味道。好比此刻我還能清晰地記起,依然會笑,會嘆氣,會憂傷。
  畢業(yè)前夕,顧塵、我還有蘇笑去吃了散伙飯。就在北門,從前和蘇笑去過的地方。彼時,蘇笑剛跟男朋友分手。顧塵問她要不要喝酒,她直接點了白的。事實上除了他,我們倆都沒有喝過白酒。
  直到此時,我們才又說起鳳凰。說起那里的水,那里的吊腳樓,那里的燈火輝煌和沉醉不知?dú)w路。
  借著酒勁我問顧塵:“你和你女朋友呢,怎么樣了?”他定了定,認(rèn)真地看著我,“分了?!碧K笑啞然失笑,我說:“現(xiàn)在都畢業(yè)了,可以在一起了,為什么還要分?”
  他無所謂地聳聳肩,“沒感覺了吧,不想彼此耗著了?!?br>  我感到十分憤怒?!笆裁唇袥]感覺了,你們男人是不是都這樣始亂終棄?”
  他大概完全沒料到我會這樣說他,也有些憤怒了。他說:“你憑什么這樣說我,你們女人就不始亂終棄了,是她提出的分手。”
  我愣愣地?zé)o言以對,蘇笑卻被戳中痛點?!八f分手就分手,你不知道挽留不知道追回來嗎?口是心非,終究是不夠愛罷了?!?br>  顧塵落寞地看了看蘇笑,又看了看我,雙肩寸寸下沉。我們都低頭不語。
  我記得前幾天,蘇笑在電話里語氣凄然地說:“我們完了,他都沒有挽留我,還說什么愛我祝我幸福,都是騙子?!?br>  不夠愛吧,也許。有多少愛能敵過歲月的磨礪呢,何況年少青春。
  而那時,遠(yuǎn)在東北的他給我發(fā)了信息來:恭喜沈離一順利畢業(yè),等你。
  我看著屏幕上的字,莫名地淚水直流。四年的異地,就要結(jié)束了。四年都熬過來了,還有什么是熬不過去的。
  我把頭埋在手彎,一陣陣抽噎。蘇笑問我怎么了,顧塵也被唬住了。我沒有回答他們,拎起包離席而去。蘇笑一路追過來,我就由走變成了跑。仿佛下了太大的決心,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就這樣吧,告別吧,告別顧塵,告別鳳凰,告別塵封在城里的回憶。
  那場雨,那條路,那掌心的溫度,那酒后的傾吐……不該有的一切,一切都遠(yuǎn)去。chapter12一個人,一座城,一段故事。這樣的結(jié)局大概也是不合適的,和開始的時候一樣??墒撬€是發(fā)生了,在毫無章法可言的青春里。
  那晚顧塵給我打了無數(shù)個電話,我一個也沒接。我關(guān)了燈,任手機(jī)在黑暗里跳動。室友不解地問我為什么不接電話,我趴在枕頭上嚎啕大哭。
  也不明白為什么哭,就像不明白為什么非要買醉,為什么止不住流淚。太倉促的青春,痛卻痛得真實。
  CD已從深夜唱至天明:我們的曾經(jīng)/燃燒成灰燼/無所謂了嗎/也許吧……讓時間埋葬/什么都不剩下/為所有未執(zhí)著的痛/為所有很執(zhí)著的傷……作者簡介:
  田江琳,筆名青燈,女,苗族,1994年出生于重慶市彭水縣,現(xiàn)就讀于文學(xué)與新聞傳播學(xué)院中文專業(yè),是吉首大學(xué)“十大校園詩人”之一。創(chuàng)辦過“雨后初晴”文學(xué)網(wǎng)站,曾任西楚地文學(xué)社社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