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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運兒


  時間為我們披上西裝,歲月在先生們頭上水墨作畫,書柜里的工程圖紙也偷偷地趕起了時髦,亙古不變的可能只有您對學生的滴滴溫情?!聫埨蠋焺傔M大學沒幾天,院里組織所有新生一起開新生見面會,那是個清爽的秋天,法國梧桐整齊劃一的像迎賓的標兵,樹葉被風吹起,撲棱撲棱的,如同把把小扇子。我們從寢室出發(fā),在北區(qū)那狹窄的路面匯聚成黑色的洪流,人頭攢動,一雙雙大眼睛互相打量著,我穿著表姐給我買的短袖,十分羞赧,眼神從腳開始看著同屆的歷經(jīng)高考在一起的同學們。到了教室,沒了空位置,那時我沒個正樣,靠在最后面的墻上,像極了莊頭的那顆歪脖子樹。
  忽的,只見一位老師疾步走進教室,身材不高,腰板卻挺直。教室也猛地靜了下來,在最后排也聽得清他咳嗽的聲音,潤了潤嗓子。
  “大家好,我是你們的副院長”,掌聲響起,“有哪位同學知道這個怎么讀”,他指著黑板上的Q235字樣,“就是Q235啊”,“不對,這念屈235?!彼Φ?。
  聽到這我不禁有些詫異,這院長怎么沒有一點架子,一邊給我們在黑板上提問題,一邊找大家回答,又和大家講解了雙頭針的故事。
  “別小看了這個,一個小發(fā)明提高了多大的效率啊,我們機械門道多著哩,你們要認真聽,認真學。”
  “你們別嘀咕,雖然實驗的時候不小心被炸瞎了一個眼睛,一截手指,但最后一排的我都看的清楚”,他用手掌在不斷的比喻,聲音像是充滿電的收音機,飽滿中有點沙啞。
  我聽著聽著愣了神,心里想著,以后這大學生活怎么過呢?迷迷瞪瞪的在歡呼和掌聲中結束了見面會,被室友拖出了教室。
  北區(qū)的紅樓可是吃了香的,借到這間教室費了兩天的功夫,黑板上寫滿了各個學院、社團的預約。此時的夜晚很靜謐,除了愛情湖邊那兩點暗黃的燈光,紅樓仿佛披上了最美的黑紗,蛐蛐們也在墻角有節(jié)奏地伴唱,教室里卻是另一番光景,好不熱鬧。
  為啥?我驕傲!腔調是那春晚《吉樣三保》孫濤的抬頭挺胸,和臨班的一位同學因為分列為年級第一、二名,被學院安排了“名師導航”,非常幸運,我們的名師競是開學時的張副院長,臨班名師是他的夫人劉老師。那時的淮南晚上還看的清楚,我們都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腦袋隨著兩位老師轉動,事后跟室友打趣道,給我們穿上軍裝,那就是閱兵啊。張劉兩位老師也不拘著,把手里印有學校字樣的布袋輕放下,坦然坐在了我們旁邊,瞇著眼睛笑了起來,我們也嘿嘿地笑了起來。隨后張老師跟我們聊家常,又給我們講了以后大學怎么過更充實。
  “你們吶,多看書,少打點游戲,別熬夜?!?br>  “好嘞,我們聽您的”,全班同學都“咯咯”地笑著。
  “以后啊,跟我后面做課題,多學點?!?br>  “好啊”,回應地有點氣弱,沒什么底子,大家都沒敢應承。
  “你們要自信,我相信你們,大家一步步來,加油”!他微笑著掃了一圈。大家回應他的是熱烈的掌聲,大家黑色的眼球中都透著亮光,我知道那是愉悅、是激動,因為我們已經(jīng)變得慢慢不相信自己了。后面跟張老師互留了電話,期間跟老師一起做了兩個項目,受益頗豐。
  可惜,還是沒有完全做到張老師的要求。
  那是一條很寬的走廊,地板被保潔阿姨拖得锃亮亮的,從地上能看到頭頂?shù)陌灼?,他的辦公室門口,人來人往,不時有人進去討論工作,有老師也有學長。我躊躇著,彷徨著,要不要進去呢?試試吧。我整了整身上的短袖,邁開了第一步,卻還是躡手躡腳的,十米的大理石仿佛變成了阿婆家那崎嶇不平的泥濘,腳下的運動鞋也不再輕盈,這大樓怎么這般陰森森的?
  噔噔噔,“請進”,他抬頭看了我一眼,又繼續(xù)埋頭案上。
  “老師,我落榜了。”
  “嗯?!?br>  “我想調劑回來,當您的學生”,他把頭抬起來,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撲通撲通,我當時的心跳比短跑時要快,雙手微顫著,繼而是全身忍不住的顫抖。那三秒,腦海里一片空白,他會要我嗎?會嗎?一個不成器的落榜學生。
  “去找你師兄報到吧”,說完這句話,他又繼續(xù)伏案工作了。
  “是”,我忍不住的激動。轉身的那刻,眼神撇到他嘴角的那一抹微笑和鬢角的一縷銀發(fā)。直直地出了門,咦,這房間好氣派啊,敞亮得體,走著走著,淚水在眼眶里不爭氣地流了下來,暗嘆道:我真是個幸運兒。
  夜已深了,耳邊只有蚊子與我嗡嗡做伴,實驗室的燈還沒熄滅,輕輕疊起蓋身子的小西服,抬頭望著柜子上發(fā)黃圖紙旁掛的小師妹做的師門合影框,誰又會是下一個幸運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