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嚴而神圣的告別———讀《走出非洲》
因為時間原因,也因為我不肯放過每一個字,因而這本書擱在那兒已經很久了。因為不得不還書,我才急忙再次翻開它。這是在傍晚了,我特地將其余的事放在一邊,拿出時間讀完了最后的幾個章節(jié)。我用了連續(xù)的幾個時辰,終于完成了《走出非洲》的閱讀。合上書,我已分不清晝夜了。
這本書借來后,每次閱讀我從來沒超過一小時,然而每次打開這本書,我就像走進了非洲。我身在亞洲,卻跟上了非洲的韻律。這兩個月來,我好像進進出出非洲無數(shù)次,越過了萬水千山,跨過茫茫大海。而這一次,則是最長的一次,以至于我現(xiàn)在想起心情都難以平復。這次,我心跳加速地、緊張地、連續(xù)地將卷四和卷五讀完。越往后,我越感到這些東西像東逝的流水,好似它剛從泉眼里涌出就定下了一樣———終要逝去,像繁茂的夏天即將過去,你便能預知秋冬、凋落和衰退的到來。
我?guī)е瘋筒簧釋ⅰ耙泼裾呤钟洝焙汀白鲃e農場”兩卷讀完。在凱倫要和恩貢農場分別的時候,我回顧起了前三卷———那歡快的、體現(xiàn)著非洲狂野和迷人的三卷。那是從一切瑣事和平常里抽離出來的能代表非洲的事物,是最原始純粹的魅力。它是如此樸實無華而又在平靜中體現(xiàn)著廣闊遼遠,所以我理解,為什么有人會說,非洲象和長頸鹿,或者是遼闊草原上的獵豹,或是土著……它們就是非洲本身,因為它們早已經和非洲大陸融合在一起了。
這是我的心踏上非洲大地最久的一次,或許從此不能再出來。當我終于串起了整個非洲時,凱倫卻連同恩貢農場一起落幕了,像遠去的連綿的山,逐漸被撫平了棱角,最終沉到地平線以下去了。常言道“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只不過這樣的方式讓我感到遺憾凄涼罷了。
在讀完第一卷和第二卷時,我就有這種感覺了。從老克努森的死開始,中間是以伯克利為句號的一段歷史隨之終結,接著是老廚子艾薩的死、基庫尤頭人奇南朱伊之死,最后是丹尼斯……這是一種衰落的暗示,暗示著凱倫自己和她手下仆人的命運正逐漸走向灰暗。
凱倫在書中說,如果她找到了那條關于人的生命的中心法則,或許她的生活就不會這么糟糕。然而,當全部的星星都隕落了,一切都隨之銷匿了的時候,她仍在巨大的漩渦里無法自救。賬單的欠款,低收成的記錄,大面積蟲害的消息,從四面八方混雜在一起,打著轉將凱倫裹挾進了漩渦,除了把她轉得失去了方向,還有巨大的冷浪向她狠狠地拍來。
人多多少少都會因為點什么而畏懼死亡,都想在世上活得更久,或是貪欲所致,或是使命未成所致,不管是誰,都會有的,凱倫也不例外。“我的生命,我不會讓你走的,除非你祝福我,然后我才會放手。”這是她在還抱有拯救農場希望的時候寫下的。那么事實呢?事實是,她是被迫放手的,至少她視為生命的恩貢農場是這樣的。面對混亂的局面,她已經完全不知所措,然后親手變賣家里能變賣的器物,親眼看著她苦心經營的農場變成他人的財物。
“站在那里面朝西南,我看到了恩貢山。高貴的峰巒聳立在周遭平坦的土地上,一片天藍。但離得太遠了,四座山峰看起來輕描淡寫,很難區(qū)分,而且與它們在農場上看到的樣子不同。山巒的輪廓被距離之手緩緩地撫平,抹去了?!边@是《走出非洲》最后一段文字,我放緩速度逐字看完,然后緩慢地合上書,就像了了某個心愿。我在非洲的心好像也跟著不復存在的恩貢農場死了,又好像告別了難得的知己,或者再不能相見的摯友……由于讀得很匆忙,所以我很想從頭再看一遍,再仔細地感受一次,可惜我的膽量只夠我再看看告別的章節(jié)。若再從頭開始,我擔心我會讀出更多悲傷———盡管此書不是一部悲劇。
凱倫終于走出了非洲,確切地說她是失去了恩貢農場,失去了非洲,這是她不情愿的。她在開始就被非洲牢牢地吸引住了,她想葬在非洲,卻沒能如愿。
經歷完了莊嚴而神圣的告別,就該落幕了,凱倫告別的非洲也隨之遠去了。終于讀完了,不應該再去記掛,但為什么我心里總是空落落的,像是失去了什么呢?
羅霄山脈和井岡山將會是我的恩貢山脈和乞力馬扎羅山嗎?那秀氣的山林會是我的另一個非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