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再牽牽你的手
小時候讀《目送》時對“父母和孩子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孩子的背影漸行漸遠?!?br> 這句話的感覺是淡淡的,長大后才理解到這句話的深意:“你曾經(jīng)一次次地目送我的離去,一回頭才恍惚想起路的那端再也不會有你久久站立的影子了?!?br> 曾牽著你的手,走過坎坷,路過荊棘。從小到大,聽到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你看,你父親多愛你啊!”確實如此,父親對我的寵已經(jīng)到了溺愛的地步。每一次的挨打,無論對錯,他都會挺身而出,為我建起一座銅墻鐵壁;每一次的失意,無論黑白,他都會花樣百出,讓我的世界充滿歡聲笑語;每一次的需要,無論正反,他都會毫不猶豫,替我滿足一切美麗的幻想。他就是這樣愛著我,偏執(zhí)而認真,而我就這樣享受著,自私而幸福。
每一次只要牽著他寬厚而圓潤的肉手,就感到踏實而舒心,似乎擁有了全世界。躲在父親的肩膀下,只需靜等花開,靜候花落。
你的身影漸行漸遠,遠到就算我拼盡全身的力氣也握不住你的手。2015年的夏天,沒有任何鋪墊的,就看見在床上直冒冷汗的父親,嚇得我心驚肉跳。到了醫(yī)院,父親還一直跟我講笑話,拼盡全身的力氣逗我笑,后來醫(yī)生讓他多休息才不得已罷休。父親當時被診斷出胰腺炎,在他每天嘻嘻哈哈的偽裝下,我們都不以為意,一個禮拜后父親出院了??墒浅鲈汉螅赣H的病情卻似乎越來越嚴重,汗水常常浸透他的衣裳,他常常在半夜的時候渾身滾燙,睡覺也開始胡言亂語,最后不堪忍受病痛的折磨,再次去了醫(yī)院。
還是熟悉的醫(yī)院,還是熟悉的病床,可是父親的周圍卻已經(jīng)換了一批又一批人。主治醫(yī)生看著父親的病情一天天惡化,無奈地說到:“現(xiàn)在只有留院繼續(xù)觀察,如果之后還沒好轉(zhuǎn),就進行手術(shù)?!蔽铱赡芤呀?jīng)忘了那天的情形,可是當時頭暈?zāi)X脹、一陣天旋地轉(zhuǎn)的感覺卻永遠也忘不了。
本來以為做手術(shù)已經(jīng)是最壞的結(jié)果了,可是我沒有想到我有一天會被通知只能去重癥監(jiān)護室看我的父親。他靜靜地躺在床上,身上插滿了管子,臉色蒼白,平時經(jīng)常嘲笑他大手上的肉也已塌陷下去,握上他的手,骨頭硌得人心慌。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出去的,我只記得當時淚水決堤,岔氣的窒息像浪潮一樣瘋狂席卷著我。那段日子,看到了很多醫(yī)生無奈惋惜的神情,看見了很多人傷心難過的表情,更收到了一次又一次的病危通知書。
或許是我的祈禱感動了上天,終于迎來了一絲生命的曙光。父親出了重癥監(jiān)護室,家里不用再負擔(dān)每日高達一萬多元的治療費用,也不用再如此擔(dān)驚受怕。他也不再昏迷,還睜開眼含糊地問我,他現(xiàn)在在哪里,怎么回事。我搭著陪護床,坐在父親的旁邊,陽光透過窗戶,灑在我們身上,暈染出一圈圈光影。
但是人世間終究沒有那么多幸運。凌晨,正在家里休息的我忽然接到母親的電話,馬不停蹄地趕往醫(yī)院,雖然已經(jīng)遇到過好幾次搶救的情況,可是這一次卻讓我感到窒息的心慌。我到醫(yī)院的時候,父親已經(jīng)搶救回來,正在打著吊瓶,一臉虛弱地躺在床上。醫(yī)生說他的血糖和體溫都嚴重超標,而我們能做的只有用毛巾一遍又一遍地擦拭著他的身體,以求降低體溫。最令人擔(dān)心的是他消化道的出血,僅僅一個短暫的上午,不知道換了多少次床單,輸了多少次血,看見媽媽和奶奶偷偷抹了多少次眼淚。
那天,是2015年9月3號,電視上正在播放著祖國70周年大閱兵,我坐在父親的床前對他說,等他出院了,我就和他去玩,去看閱兵。父親當時蠕動著嘴巴艱難地說著:“好啊”,還和我半開玩笑地說他要吃葡萄。從生病以來,父親除了喝水沒有吃過任何東西。不是不愿意給他吃,我更擔(dān)心會加重他的病情,我賭不起,更輸不起!
我坐在父親的床前,周圍很安靜,很安靜,只剩下點滴滴答滴答的聲音。忽然,一陣急促的喘氣聲襲來,嚇得我眼淚都急出來了,我趕緊去把醫(yī)生叫過來。那時的我,只覺一陣天旋地轉(zhuǎn)。不知什么時候,身邊圍了很多人,很嘈雜,很紛擾,可是我只看得見醫(yī)生努力地一次又一次電擊,一次又一次地拼盡全力去按壓,只聽得見機器滴答滴答,而最后畫面永遠的定格在父親安詳?shù)哪樕稀?br> 我親眼看著父親離開,親自跟著車去火化,親手為他下葬,輕輕地將那一串他還沒來得及吃上的葡萄放在他的墳前。那些日子,每一次醒來,淚水都打濕了整個枕頭。時至今日,都有種恍然如夢的感覺,始終難以相信父親是真的永遠地離開了,因為他的痕跡已經(jīng)浸入了我生活中的點點滴滴。
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我想人世間最大的悲哀莫過于此。我還沒來及讓他看見我成年,我還沒來得及讓他看見我考上大學(xué),我還沒來的及讓他看見我愛我所愛,行我所行。
你去了天堂,而我會在人世間永遠守候著你。下一次,如果我再牽住你的手,絕對不會再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