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能詩意棲居
伴著熹微的晨光輾轉而來,心立刻就被這山野的寧靜以及那充溢著泥土香味的濕潤空氣包裹住了。每年的三四月,油菜花便鋪滿了西遞的原野,從山坡到平原,從田間到溪邊,層層疊疊的金黃,將整個村莊裝點得美輪美奐。綿軟的空氣里,沁滿芬芳,風在花間行走,留下些許平仄的風痕。那些嗡嗡穿行的小精靈,將細碎的心事裁留在花蕊間,翩飛成一首優(yōu)美的山水田園詩。
步行至村口,聽著村里零落的犬吠聲和雞鳴聲,不由得放慢了腳步。經(jīng)歷歲月滄桑的牌坊像一個威嚴的老人,立在村口,不容侵犯。沿著石板路走進村莊,剝春筍的老人獨坐在巷子深處,嫻靜得像一幅畫,與時光相依,孤獨老去??吹酵忄l(xiāng)人突然闖入,她們沒有驚愕,沒有笑容,沒有一絲表情。馬頭墻圍繞的村莊,似乎是孤傲的、沉悶的,只有那些散發(fā)著商業(yè)氣息的吆喝聲此起彼伏。
宏村之旅,游人如織,只有置身在這樣水天一色的景中,才能感受到什么叫“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才能領悟到德國詩人荷爾德林所說的:“人,應該詩意地棲居在大地上”。
回到西遞,夜色的帷幕快要四合。我們走街串巷,只為尋找那潛藏在巷子深處的風景與風物。馬頭墻上方星盞漫天,天空就像一件綴滿鉆石的晚禮服,絢麗奪目。月圓如盤,透過湖藍色的木格窗看去,仿佛回到了古人那雞犬之聲相聞的世界。偶爾遇到幾戶人家還敞著大門,屋里插播著新聞,我們循聲而入。一個老人靜寂地坐在電視機前,老屋還是原來的格局,廳堂里所有的陳設還是舊日的模樣。就在那昏黃的老宅里,一臺座鐘,一個花瓶,兩個帽筒,一張八仙桌,兩把竹椅……驀然抬頭,精心擺放的照片重疊著孤單和思念。老人年事已高,耳朵聽得不甚真切,天色已晚,我們便默然離開了老宅。
清晨,伴著雞鳴聲醒來,這兒的老人仍是古樸的生活作息,推開門,便看見一個兩鬢斑白的老奶奶擔著一籃子我們叫不出名的野菜,沿街叫賣。沿著小溪溝行走,菜花深處有一條小徑可以登上山上的涼亭。我們興致勃勃地三步并作兩步走,只為站得高看得遠。眼前的西遞民居錯落有致,云蒸霞蔚,將層疊的村莊暈染成一幅水墨畫。村前的群山仿佛在云霧中行走,忽隱忽現(xiàn),如同襟袖貯著塵煙。山下的石巷里,閃著青灰色的光亮。仔細打量著,這個剛剛微涼的村莊,如此的安靜,若不是偶爾有兩只黃雀飛過,抖落嘴角銜著的筑窩春泥,我還以為,時光在這種迷蒙之境里,已經(jīng)靜止了。
就著西遞的茶水,聞著西遞的花香,嗅著南方四月特有的氣息,一切都是醉人的甜。老屋前,青團散發(fā)著青草般的清香,對聯(lián)映紅了門堂,綠苔爬滿了墻根,濕氣氤氳了窗欞。返程的途中,車窗外的油菜花寂寞的搖落,心中不由得泛起一絲淺淺的憂傷。我匆匆的旅程是美麗的錯誤,我不是歸人,只是個過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