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修期間,大家都有一顆牽掛母校的心。周末天剛蒙蒙亮,我們幾人就起床了,急呼呼地快步走向北京新街口,目標僅有一個———購買每人限購的幾尺電導線,帶回301教研室?;I建實驗室,讓我們真正感受到了什么是自力更生,什么是白手起家。
老301教研室(以下簡稱“301”)有一大特點———“人高馬大”,集體活動時301的隊伍一出場會引人注目,個個高大。困難時期,個子高容易引起雙腿浮腫,因此教研室領導動員個頭小的捐出糧票,沈勇璋行動之快讓人難忘,真是患難見真情!這又讓我想起了一件趣事,那―天我身上有貳兩糧票,邀勇璋去大行宮,在“菜根香”小吃店買了兩個包子,一人一個分享著,一路走著有說有笑回學校,到了校門口頓時發(fā)現一個包子的“卡路里”早已消失殆盡,還抵不上一路上消耗的能量呢!老301還有另一特色,那就是除女同胞外,多數人都愛吸幾口煙,困難時期沒什么物質享受,吸煙就成為一大樂事。弄來一些煙葉,用白紙一卷,吸起來噴香有味。勇璋吸煙更有其特色,“朋友來了有好酒”,他是朋友來了有好煙,他身上一個口袋里裝的是給朋友的“特供煙”,另一個口袋里是專供自己的劣等煙,但人再機靈也會有出錯的時候,見到朋友可能一時激動,誤將劣煙掏了出來,他雖立即糾錯,但為時已晚,迎來的是周圍一片善意的嬉笑聲,氣氛也頓時更加融洽起來,勇璋待人之真情可見一斑!
上世紀70年代,是很能讓人沉思,和回味的。我與勇璋去了南航設立在江浦的農場。下農場各有其背景,有說不清的各不相同的歷史緣由。農場里有各種各樣的活,我與勇璋也是很湊巧地被分配去喂養(yǎng)牲口。起先,我去喂養(yǎng)300余只鴨子,被美稱為“鴨司令”。秋寒來臨,這些朝夕相伴的鴨子們離我而去,心里頗有難分難離之情。接著,我做了豬倌,去喂養(yǎng)名為“克米洛夫”的大母豬,幸運地當起了豬的接生婆,換了個角色,與―大群可愛的豬仔們朝夕相伴。
勇璋是去當羊倌,盡職盡責之情景難以想象。一只母羊難產了,在急難之中,勇璋跪在草地上,鼓起難以想象、不可思議的勇氣,用手伸進羊肚子將羊胎兒掏了出來,讓圍觀的人感動得掉淚。
勇璋曾經歷過一些不公與傷痛,但他總是用一顆寬大的胸懷去化解去善待所發(fā)生的一切。即使對他有過“粗暴”的人,他也能與之和睦相處,誠心合作。在他的心目中,仿佛不存在什么怨、什么仇。他認定世上原本就該是純潔的,人人都應該獻出―份赤誠的心,世界就會變得更加美好。
他這一輩子好像沒有什么特殊的愛好,在301教研室的狹窄走廊里打打乒乓球,下班后與同事們打打橋牌,就算是人生的樂趣了。他像一顆不生銹的螺絲釘,擰到哪里都會發(fā)揮作用。他的科研碩果累累:在中航飛行控制研究所的不平凡的業(yè)績,為南航贏得了榮譽;他創(chuàng)立了頗有影響力的飛行管理課程;在南航率先開展飛行管理學術研究;他對“長空一號”無人機飛控領域的貢獻是人盡皆知;對無人直升機的飛行控制工程實現技術的研究一直延續(xù)到生命的最后;他熱心于教學改革,獲得省教學成果一等獎。更為人稱道的是,他對學生和藹可親,愛生如子,為人師表。
勇璋的人生軌跡,似乎沒有在職和退休之分。該是頤養(yǎng)天年的時候,他仍長時間地駐扎在明御河畔的一幢紅色小樓里,去攻克那些沒有捷徑可走、似乎很難找到答案、苦思不得其解的難題。臨近傍晚,夜幕降臨,他拖著疲憊的身驅,叼著一根還未吸盡的煙,跨過高高聳立的小石橋,穿過10號樓,緩步邁向學校北大門,朝家走去。我望著他遠去的背影,思慮重重:中國有個民族的魂(魯迅),他吃的是“草”,擠的是“奶”,到了56歲那一年,難忘的1936年,中華民族正處在決擇的緊要關頭,他的“奶”擠光了,再也擠出“奶”來了。勇璋似乎無意識地循著先輩的足跡走去……勇璋,別了!愿你去天國的途中仍然是勇,永遠是璋!寫于2018年7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