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如煙花般寂寞的女子
張愛玲,這個才情四溢、為愛癡狂的傳奇女子,讓我深深著迷。父母的失和使她的童年寫滿驚恐與不安,也讓她養(yǎng)成沉默極端而又敏感的性格。這在母親離去繼母到來后表現(xiàn)的更加明顯,像一頭受傷的小獸般躲在角落里,獨自拭舔傷口。出生在一個幾近沒落的封建貴族家庭,深受古典文化的熏染,在教會女校里學(xué)習(xí)的經(jīng)歷又讓她了解到西方文化,這就是她,兼端莊大氣與優(yōu)雅知性于一身,卻天性涼薄,注定得不到平靜與安寧。
我想她是懂自己的吧,于是她才能夠用一雙看透紅塵的眼睛靜靜注視著世間的悲歡離合,不動聲色卻又將一切幻化成文字,在筆尖流淌。她是相信宿命卻又是不甘心服從的吧,想如平凡女子般擁有自己的小幸福,從小沒有得到過多少疼愛,希望有人能給自己一個溫暖的懷抱,可以讓她像是迷失許久最終找到家的孩童般窩在里面,不用到天荒地老,即使只是眼前,她也會知足。于是,在她看到喜歡她文字慕名前來的胡蘭成,那個有著偉岸身軀、沉靜眼神和書生氣質(zhì)的男子時,只一眼,心便淪陷了。遇到愛情的她沒有了平日的疏離冷漠,沒有了理智與思考,驚慌失措像是偷了糖果的小女孩,惴惴不安卻又甜在心頭,什么都不管不顧,飛蛾撲火般迎向自己的愛情。
其實,胡蘭成也是愛她的,愛她讓人驚嘆的絕世才情,愛她洞察世事后的刻骨憂傷,愛她不經(jīng)意間流露出的純真可愛,于是,他動心了,兩人也度過了一段神仙眷侶般的日子。那時的她,眉眼間透出盈盈笑意,將自己背負(fù)了許久的陰鷙冷漠遠(yuǎn)遠(yuǎn)丟棄,寫出文字也像靈動的泉水般甘甜清冽,字里行間彌漫著幸福的味道??墒?,被愛情蒙蔽了雙眼的她沒有看到胡蘭成溫柔眼眸下隱藏著的野心,像夜幕下的海水,波濤暗涌。他離開她前往武漢,她不放心追去,不在乎環(huán)境的嚴(yán)峻與生活的窘迫,用盡全身解數(shù),還是沒有拴住他這顆不安分的心。也是,一個掙斷了線隨風(fēng)遠(yuǎn)去的風(fēng)箏,看到了更高更遠(yuǎn)的風(fēng)景,你又如何奢求他還能回到你的身邊?!悲劇不可避免地上演,雖是老套的劇情,但因她是這樣一位傳奇女子,還是不禁唏噓感慨。
這場沒有未來的愛情燃燒了張愛玲對人生所有的熱情與希望,于是,她的眼神愈加冷冽犀利,筆觸更加蒼涼,如劈開沉重夜幕的閃電一般撕開虛偽的美好,直指心底最深處的悸動,讓人不敢直視。她小說中的人物,不管是被金鎖禁錮一生終不得幸福的七巧,愛上不該愛的人注定沒有結(jié)局的王佳芝,還是因香港淪陷卻獲得安寧的白流蘇,一生都有擺脫不掉的悲傷與孤獨,如影隨形。而《小團(tuán)圓》中的盛九莉,更是張愛玲活生生的真實寫照,這個注定沒有幸福,讓人想起心就密密麻麻寫滿疼痛的女子。
張愛玲,用自己一生去換取愛情與溫暖,最后卻只有一場時間的灰。她就像夜空的煙花,綻放時絢爛奪目,讓人仰視贊美,為她的美麗折服,卻始終看不到光彩背后輕輕飄下的落寞孤獨的灰。 (徐希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