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下汽車踏板,踩在柔軟的沙地,時隔十年,再次來到圣湖之畔。用我的渺小和卑微,來彰顯他的深邃與純凈。說其為湖,真真貶低了他的壯闊,未曾窺見他藍色深眸的人,窮盡想象,斷斷無法描繪出這黛天藍。天是藍的,水是藍的,周遭的一切仿若都是藍的。三亞的海宛若幽靜的處子,恬靜而悠然;火納魯魯?shù)暮:盟苿痈械奈枵?,熾烈而奔放。而此處,雖無海之盛名,卻有如阿喀琉斯半人半神般無處不坦露著力量和威嚴??耧L仿若他的戰(zhàn)車,波濤就是他的長戟,無垠的寬廣則是他雄偉的身軀。在神的面前,我唯有屈膝膜拜,臣服于三叉戟下。
湖水的對面依稀是皚皚雪山,藍色畫布的背景里,任憑達芬奇、梵高們,也調(diào)制不出那一抹純粹的白、圣潔的白,就那么恰如其分地點入天水的蔚藍之間。
不禁感嘆,世間最好的相機莫過自己的雙眼,世間最美的畫卷莫過眼下的瞬間。
努力將目光由遠拉近,一棵粗過環(huán)抱的枕木,橫亙在岸邊。
跨過礁石,站在木櫞;
張開雙臂,閉上雙眼;
波濤拍岸,時光流連;
狂風呼嘯,天地為鑒;
意境通透,心自釋然。
忽地感覺身后有目光在凝視,回首望去,只見一株古樹,孤零零高高地聳立,靜靜注視著腳下熙攘朝拜的螻蟻。
你孤獨嗎?
不,千百年的陪伴,拂過我臂膀的風,就是他探過的溫柔、觸碰的婆娑和耳鬢的廝磨。
你會陪他到永遠嗎?
也許終有天,我會枯萎、衰老、倒下,但我的每一寸肌體,都會沉浸在沙土,和著漲退的潮水,與他永遠合二為一,再不分離。
臨近深秋,湖畔的風,甚是兇猛。仿若巨人在用戟尖,輕點俗世凡人的額頭,告誡朝拜的時辰已過,莫再用索取、爭執(zhí)、紛擾的執(zhí)念玷污這圣潔的殿堂。慢慢向車子走去,路過孤樹,還是不禁舉目凝望,原來人世之情就這般簡單,堅守,直到天長地久。
同行人中,還有個女孩未回,遠遠的,一襲白羽絨,黑色的長發(fā)在空中肆意舞動。從動作看,是在沙灘寫字,應寫給她心愛的人吧?從她回來時臉上的笑容讀出,風兒已允諾做她的信使。
年輕,真好。
隔著車窗,再次望向圣湖,貪婪地想把這一瞬美景永遠定格在記憶中。奧尤娜遞來備好的午餐,夾著熏肉的三明治,本以為美景當前思緒萬千會食不知味,然第一口,味蕾的神經(jīng)就被熏肉的味道帶回到十年前。
那個湖畔的夜晚,守在露天的長椅,桌上擺著用歐洲人特有的煙熏法制成的湖中饋贈的極品美食———奧姆里魚,還有那一瓶瓶晶瑩剔透的沃特加烈酒。深秋時節(jié),阿爾忒彌斯女神現(xiàn)身后大概也就幾度的樣子,索性脫掉外套、放下防備、扔掉面具、只著T恤、手握烈酒與俄人對飲。原來,這世上最棒的翻譯是酒精,你說你想說的,他講他要講的,只需一個舉杯,便不負日月星辰。有此一場酣醉,豈不快哉、樂哉、美哉、悠哉!
突然明白了,人生這一路,不在乎終點的風景,而在于沿途品味風景的心境,和那人那段陪你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