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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記否 笑東風


  人生中千千萬萬場遇見,不是為了遇見千千萬萬的人,而是于千千萬萬年中,時間無涯的荒野里,沒有早一步,也沒有遲一步地遇見你要遇見的人。
  世間豪杰英雄士,江左風流美丈夫。
  一個是破俘將軍小有名氣的兒子,一個是江左翩翩的貴公子,同是風華正茂,少年英豪。
  少年一路向前,矯健的步伐掀起翩然衣角,帶來一陣清風。他早已聽說過孫策的名字,此刻聽到他正在壽春,便迫不及待想要一見。
  那定是個頂了不起的人物。
  果真沒有叫他失望。他如傳言般“為人美姿顏,好笑語,性闊達聽受,善于用人”,一副領(lǐng)袖模樣,英氣杰濟,猛銳冠世。
  周瑜輕吸一口氣,拱手道:“久仰,在下周瑜?!?br>  多少年少風雅,鮮衣怒馬,都抵不過少年抬頭的那一剎那。清澈如水,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是對知己的一見如故,對天下歸一的波濤洶涌。
  周瑜勸孫策移居舒縣,孫策應允。兩人升堂拜母,互通有無,年幼相知,世稱“總角之好”。
  父親死后,孫策繼承父志,統(tǒng)率部族,周瑜則傾一己之力,鼎力相助。二人并肩作戰(zhàn),協(xié)同并進,克橫江,進秣陵,攻湖孰,占曲阿。二十歲,逼走劉繇,平定江東。那是何等的意氣風發(fā),少年已成頂天立地的好兒郎。
  “公瑾,你先回去鎮(zhèn)守丹陽。”孫策若有所思,沉聲道,眼中是沉甸甸的責任與信任。
  “伯符兄,保重?!敝荑ご饝溃肿殖林?。
  四年后再見,那人已成大名鼎鼎的孫郎。雖至位號,而百姓皆喚為孫郎?!鞍傩章剬O郎至,皆失魂魄。長吏委城郭,竄伏山草。及至,軍士奉令,不敢虜略,雞犬菜茹,一無所犯?!?br>  孫策替他修建好新的府邸,授他為建威中郎將。孫策立身門前,親自相迎。他說:“公瑾英雋異才,與孤有總角之好,骨肉之分。吾得卿,諧也。”骨肉之分,難舍難融。
  周瑜是這世間少有的男子。少年統(tǒng)領(lǐng)三軍,南平長江,西治巴蜀,治軍有度,寧戰(zhàn)不降,是運籌帷幄的將才;吳郡凌煙閣歌伎彈錯曲子引得他回頭一看,也是傳出“曲有誤,周郎顧”的風流雅士。
  吳郡人并稱二人為孫郎,周郎。
  又一年,攻破皖城,二人得喬公兩女,皆國色天香之姿。成親后的日子,江東為后傍,紅袖側(cè)添香,在外人看來,少年意氣,一派風流。
  他們信來日方長;信,不可說;信,不能說。
  直至孫策身死,形勢巨變,江東危在旦夕。“公瑾,吾去之后汝可否幫舍弟鞏固家業(yè)?這是吾所求最后一事。你我來世再見?!?br>  赤壁一戰(zhàn),江水滔滔,東風晚來。周瑜手握羽扇,輕聲呢喃:“伯符,我只想問,是不是你?”
  火燒曹軍,三十余萬大軍化為飛灰,燒的天下皆知周郎威名,可再也不見當年摯友。
  他辦到了自己的承諾,擊退曹賊,孫權(quán)接位,世間再無掛念。孫郎故,周郎何顧?
  眼前閃現(xiàn)一道白光,往昔畫面歷歷在目。他依稀記得,在那個春和景明的日子,他對他說:“在下,周公瑾?!睂γ娴纳倌贻p輕抬頭,眼神堅定:“伯符愿與公瑾共謀天下?!?br>  他被流矢射中右肋,病重于出征巴丘途中。那人走后他活的太累,他要他帶他走。
  去何方?
  去活。
  這才是最好的樣子。
  年少萬兜鍪,戰(zhàn)未休。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多情應笑我,只一樽還酹江月。無言,但見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