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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大鏞先生的故事(二)投身進步運動


  (一)“1939年前后,我參加了地下黨領導的‘抗日救亡工作團’,還做過團長。參加這個團的同學很廣泛。在‘五四’大轟炸時,聽說重慶城里防空隧道堵塞發(fā)生慘案,死了上萬人,我們就跑步進城冒險參加救火、救人,沒有什么工具,我們就憑著滿腔熱情,在火里穿行;居民被壓在廢墟下,我們就去搶救,記得有的人被拉出來時已經沒有腿腳了。那種慘狀給我留下很深的印象,至今也難忘記。‘救亡工作團’學習俄國的 “十二月黨人”,要接近群眾。我們曾組織同學下鄉(xiāng)、下煤礦,慰問他們。大轟炸后,還組織歌詠隊、話劇隊到城里義演,賣票得的錢用于幫助疏散難民,為難民發(fā)救濟金。之后,在1939至1940年間,我們還募捐辦了個刊物叫《新流》,請生活書店幫助刊出了兩期。
  也就在1939年,我與進步同學聯(lián)系更多了。經濟系的石山(靳吉甫)同志是地下黨支部書記,但是當時我不知道。和我單線聯(lián)系的是中文系的陳維誠同志,我從他那里看到不少延安寄來的小冊子。1939年春天,陳維誠介紹我參加了地下黨。
  后來,陳維誠通知我說,校內國民黨、‘三青團’活動很猖獗,我們要與之抗衡。組織上讓我出來負責主辦‘中蘇問題研究會’,這是地下黨的外圍組織。開始每隔一星期開一次座談會,討論當時的國際形勢,介紹唯物主義哲學。在會上公開提出‘我們要認識蘇聯(lián)在二戰(zhàn)中起什么作用,能否與英美聯(lián)合反法西斯主義’,當時在校內很受歡迎。
  每到星期六,我們還通過‘中蘇文化協(xié)會’負責人張西曼,與蘇聯(lián)大使館聯(lián)系,借蘇聯(lián)影片,在校內露天放電影。還在蘇聯(lián)大使館的支持下,在沙坪壩舉辦過蘇聯(lián)人民生活圖片展覽,雖然遭到國民黨黨棍們的騷擾、抗議,但是在我們輪流看守之下,還辦了三整天,影響很大。
  ‘中蘇問題研究會’辦的另一件大事,就是請思想文化界的名人如鄒韜奮、沈志遠、錢俊瑞等到學校做報告。其中最轟動的就是請周恩來同志做報告。我以個人名義曾寫信給他,請他到中央大學來講當前形勢,講‘中國青年向何處去’的問題,他約我到八路軍辦事處去談。他說:‘我可以去,但是一定要校方領導同意。你去找童冠賢先生吧,他同意了我就去。’我回學校后,就去找童先生,取得了他的同意。之后,我又到曾家?guī)r周公館去,我看到當時周恩來同志起居生活非常儉樸,還見到了鄧穎超同志,她出來給我們倒了兩杯水……周恩來同志到中央大學來做報告的那天,童冠賢先生親自到校門口去迎接,他們握手時,我看出他們像是很熟悉的樣子。后來我才知道,實際上童先生和周恩來同志在日本留學時曾一起生活過,童先生曾和我們黨有過聯(lián)系。
  那是1939年的春天,周恩來同志當時擔任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政治部副部長,那次報告是在中央大學的大飯廳里舉行,報告的題目大概是:‘談談當前的形勢與任務’。他的報告講得好極了,非常生動,很吸引人,講了足有兩三個小時,給大家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那天大飯廳里擠滿了人,真是掌聲不斷,轟動極了!很多年后,在解放初期,有一次周總理到民盟來,那時我是民盟的候補中央委員,我問他是否還記得請他到沙坪壩中央大學去做報告的事,周總理含笑回答說:‘記得!記得!’‘中蘇問題研究會’的活動,前后約有一年。當時與此有關的外圍組織,一是‘社會問題研究會’,另一是‘文學研究會’,我都參與了,但是都不如‘中蘇問題研究會’影響大。由于參加的學生很多,我們開會時,‘三青團’想搗亂都不敢,他們只好在門外吹吹口哨而已。以上活動都是地下黨組織的,石山同志也參加了‘中蘇問題研究會’的活動。黨推我出來負責具體工作,可能因為我算是個好學生,在同學中有點影響吧?!?———陶先生2001年自述(陸方整理)牛平青(陶大鏞先生的夫人):陶大鏞先生1939年就入黨了。我們結婚60多年了,以我作為親人來看,陶先生是個書生氣十足的正直的人,他非常剛強、從來不怕打壓。(二)“到了1940年初寒假時,國民黨掀起白色恐怖,中央大學的地下黨員馮秀藻突然被捕。黨通知我們‘中蘇問題研究會’的主要負責人,說抓人的黑名單上有石山、曾聯(lián)松等人。不久,石山、陳元暉、周壽臧三人去了延安。當時沒有通知我去延安,但是不許‘中蘇問題研究會’活動了。校長羅家倫要開除我,是童冠賢先生保了我,說我是個好學生。他找我談話,叫我不要參加社會活動了,要我好好寫畢業(yè)論文。此后半年中,我白天在重慶大學圖書館,晚上在法學院教室集中精力寫論文。我的畢業(yè)論文是:《中國古代生產技術研究》。
  當時我很崇拜郭沫若,我也學習甲骨文,論文的第一篇寫的是石器時代,以后是青銅器時代,鐵器時代……寫完第一篇,我送給郭沫若先生看,他很高興,介紹在當時的《說文》歷史期刊上發(fā)表,因此,史學界很早就有人知道我。但是論文寫完后,交給經濟系主任吳干,他看后卻不予通過,也不讓我參加西南聯(lián)大的留美庚款考試。之后,童冠賢先生看了我的論文,打了85分,又讓我參加了庚款考試。后來聽說已考取了,最后卻被當時教育部劃掉了我的名字?!?br>  ———陶先生2001年自述(陸方整理)詹君仲(陶大鏞先生的學生,經濟與工商管理學院教授、原經濟系系主任):陶大鏞先生的文筆很好。他看了郭沫若先生的《中國古代社會研究》受到啟發(fā),就以《中國古代生產技術研究》為題,根據(jù)大量考古史料寫成了他的本科畢業(yè)論文,共十萬多字。畢業(yè)論文最后送請郭沫若指導,并經郭沫若推薦,在 《說文》月刊上發(fā)表了其中的兩章:
  《中國石器時代的生產技術》和《中國金石并用時代的生產技術》。
  楊國昌 (陶先生指導的碩士生,經濟與工商管理學院教授):陶大鏞先生在大學時代所寫的論文,初次顯露了他在經濟理論研究方面的才能,從字里行間可以看出,他是以歷史唯物主義來指導寫作的。他曾說過,人類社會的歷史像一根長鏈,“石器時代、金石時代、銅器時代和鐵器時代,都是這根長鏈上的一環(huán)?!彼谡撐闹蟹治錾鐣l(fā)展過程時,特別強調生產力在社會發(fā)展中的作用,他說:“每一種生產工具,代表著一定程度的生產力,在石器時代,人類只能生活在漁獵社會和游牧社會;到了金屬工具發(fā)明之后,人類始能踏進一個比較安定的農業(yè)社會。所以,生產工具決定了社會經濟的發(fā)展”、“生產工具的革命,可以促使人類經濟生活的革命”……陶大鏞先生的這些觀點,在今天看來,是很平常的唯物史觀的ABC,但在封建軍閥統(tǒng)治下的舊社會,能講唯物史觀,的確是難能可貴的。
  1940年夏,陶大鏞先生在中央大學經濟系畢業(yè)后考取了南開經濟研究所研究生。當時,正是戰(zhàn)火紛飛的年代,而研究生的課程與他所追求的革命理想格格不入。一年以后,他毅然放棄研究生的學習,前往香港,加入到鄒韜奮、沈志遠等一批進步文化工作者的行列,從事進步文化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