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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





潛伏于陰暗之處的那些眼睛
紛紛在地下躍動出一雙手
把人們的日子和心情一起捆綁
粗魯猶似街頭無賴吐罵著酒氣
操一把屠刀虛張一次殺人放火
用記憶搓成鞭子開始翻卷暴雨
抽打被誰拉扯到沉重而又漫長
在靈魂的每一塊肌肉和神經(jīng)上
好像走夜路時踩到長滿水刺的蛇
一下子潮濕和傷痛了人間的面孔
趁蒼老了某面土墻的黃臉婆日歷
因為畏懼躲在前一頁瞌睡的時候
這一天其實沒有人要濕一身雨
這一天其實沒有人想病一場酒
這一天其實沒有人給你指點(diǎn)杏花村
這一天其實只有墳頭的荒草橫在臉上
這一天其實只有石碑上的鋒刃刻入胸口
一次又一次地復(fù)活朽爛的名字
這一天其實只有歷史從土包里走出
而我們幾乎都要往土包里走去
成為下一具被拼接復(fù)活的骸骨
這一天其實只有烏鴉來參加黃昏的祭奠
烏鴉裂開喉嚨漫山遍野地哭號
哭累了就把自己縫進(jìn)頭頂?shù)膫?br>叫這一天的月亮開始長麻子
這一天其實只有一條河在古老的經(jīng)卷中打開
十四萬萬個介子推跳到河里洗浴
他們割掉自己的耳朵來洗浴
他們砍下自己的手腳來洗浴
他們剜出自己的心臟來洗浴
這一天其實只有一個傳說在天地之間站立
先人們放血把它撥轉(zhuǎn)成陀螺或者旋風(fēng)
六十年以前閻羅王和牛鬼蛇神被打倒
一個自由的聲音第一次串連一個小鬼
解放就像父親不斷點(diǎn)起的燒包
順著風(fēng)勢的走向把骨頭浸紅
在柳城每一株柳樹都要哭悼它的先人
那個在大火中掙扎了三天三夜的老柳
那個擁抱了一對母子變成焦炭的老柳
那個死而復(fù)生被御定為“清明柳”的老柳
那個移植到王庭后院和民族血液中的老柳
當(dāng)祖母把自己的一輩子用針線穿起
拌上咸的淚水、甜的淚水蒸進(jìn)烏稔飯
地下的那些手、那些眼睛就開始?xì)g騰
他們吃出了飽暖更吃出了味道
三十年的火海冰山,六十年的雨露陽光
這時候時空就該被鍛打成黑色的鐵匣子
從每一秒每一立方米的地點(diǎn)上都走出一個王
面對著老柳他們反復(fù)哀嘆:
“清澈明遠(yuǎn),足下悲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