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丁日記(1959.9-1962.7)
一九五九年9月 某日今天我獨自一人離開溫州,帶著一只竹籃箱(父親寫上“勤工儉學(xué)”四個仿宋體字),帶著一床棉被(母親親手縫制的小被子),帶著親友們的囑咐和希望(有文字的,有口頭的),奔向目的地———杭州。
燒炭火的汽車在砂石公路上,曲曲彎彎地前行著,顛簸著,但我的精神始終飽滿。陽光多好,甌江水多美,山脈起伏多嬌!
一到金華,我領(lǐng)出行李就走上街頭,忽然,“嗚———嗚———”,汽笛聲響徹四方。呀!這應(yīng)該是火車鳴笛吧。我找到小巷,走了進去,前面是鐵路鋼軌,一個黑呼呼的龐然大物噴著蒸汽慢慢駛來。?。∵@就是火車,我目瞪口呆,心靈為之震撼。
9月某日學(xué)校在文一路,旁邊有座橋名叫“打索橋”。
我被學(xué)校分配在分析124班。溫州人有10個,溫化技校招來7個。
餐券由學(xué)校免費發(fā)放。聽說前幾屆學(xué)生待遇還要好。全國只有兩家:北有“北化”,南有“杭化”,都是化工部直屬院校。
大家推舉我擔(dān)任文藝委員。
10月1日偉大的“十·一”來到了。
節(jié)日的杭州是美麗的,狂歡的西湖,燦爛的禮花,令人陶醉。今天一早天沒有亮我就出發(fā),參加游行活動,天黑才回來。
10月2日斷橋是幽靜之處,但今天充滿歡樂。
來自溫化技校的三十多位同學(xué),會聚在橋邊的亭子里,大家都很高興。
10月3日聽說樂清又受災(zāi)了。隔壁班(分析123)一女同學(xué)是大荊人,父母雙親都被洪水淹死了,整天啼哭。
我寫了一封信給樂清的朋友。
10月4日經(jīng)過裝備220班的門口,看見教室里一片忙碌,黑板上寫著幾個字:悼念會。這是怎么回事呢?原來,他們的班長昨晚在運河邊船上搬運磚頭時,不慎落水身亡。他高高的個子,穿著一身青色的學(xué)生裝,黑黑的臉上長著一顆黑痣。他為人忠厚,言談直率,但是,如今一切不復(fù)存在了。
人生的道路是曲折的,艱難的。要珍惜生命,珍惜一分一秒。
10月7日必須把生活整頓一下,安排得有條不紊,按部就班。提出入團申請,以便監(jiān)督自己,不至于松懈下去。
10月12日我終于接到來杭后的第一封來信,叔叔與日信舅舅來信了。使我高興的是叔叔和方漢哥都取得成績,姐夫還在原單位工作。
他們很關(guān)心我,尤其強調(diào)身體一定要好好保重,日信舅說:“寧可做體強成績差的,決不做體弱成績好的?!蔽覅s要使體力和智力同時并重,且不是更好嗎?
日信舅處境非常令人不安。
10月22日……班里開始評生活補助費了。我沒有申請,因為,我的情況不是班里最困難的,我自己艱苦一點可以過去,也不想多找麻煩。
11月8日天下著雨。
在大禮堂體操房,放映電影“青春之歌”,情節(jié)非常動人。
11月9日晚上,開了一次班會。
11月16日夜是多么寧靜,我卻從昏睡中驚醒,思潮洶涌。為什么近來意志消沉?為什么身在班級,心卻遠飛?應(yīng)該振作精神,在這次鳴放中,燒去暮氣、驕氣、嬌氣,訂出個人規(guī)劃,嚴(yán)格要求自己。
以上是吃了驅(qū)鉤蟲藥后,半夜里想到的。吃藥是偶然的,但所想的事并非偶然。
11月19日下個月,學(xué)校要舉辦舞蹈比賽,我們也自編了一個舞,名稱是“送瘟神”。描寫全校師生為爭取“四無”而進行的一場與“四害”的斗爭。
11月20日今天在清波門勞動,為綠化杭州出了一份力。搞得人筋疲力盡,差一點把腰扭傷。
11月30日為了幫助班內(nèi)差生,采取調(diào)換座位的辦法。一切都安排就緒了,但是,卻沒有人敢來幫助朱家禎,與他坐一張桌子。我想,總要有人幫助他,也是培養(yǎng)自己的美德。于是,我就提出自己要幫助他。
晚自修時,他就搬到我的邊上來了。
12月3日幾位同學(xué)熱烈討論在硫代硫酸鈉與碘的反應(yīng)中,反應(yīng)物當(dāng)量是不是相等的問題。當(dāng)量定律是正確的,問題是如何解釋的問題。
12月29日今晚召開一個反盜竊大會,動員大家一起偵破昨晚發(fā)生的十四號樓案件。會議還在進行之中,忽然傳來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案件已經(jīng)破了!全場歡呼起來。
12月31日今天是1959年的最后一天。
再見吧,偉大的五九年!你漸漸在一片霞光中消失。可惜,我沒有好禮物送給您。我很慚愧,請你來斥責(zé)我吧,請你舉起鞭子抽打我吧,我會像一匹駿馬一樣向著科學(xué)的高峰奔跑。(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