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丁日記(1959.9-1962.7)
一九六零年1月28日今天是春節(jié)。第一次獨自一人在外過年,酸楚的滋味第一次品嘗。除夕之前,同學一個一個回家了,世界變得冷冷清清。
2月1日今年的寒假太短了,前后不過十幾天。原來,我是打算參加勞動,掙些錢來交書費??墒?,一聽說學校里要舉辦冬令營民兵訓練,我就馬上報名參加了。
冬令營的生活充滿著活力和軍隊生活的氣息。早上,地上是白雪、厚霜,我們已上操場跑步,“1!2!3!4!”聲音宏亮。而且還有軍事課,講解防化學兵的常識,豐富了知識,鍛煉了意志。
2月10日大哥3日來信,詳談樹雄心立大志,并說自己要立志創(chuàng)制一種耐高溫的塑料。我連看二三遍,真正為有這樣的好哥哥而自豪。我相信一種新材料不久就會出現(xiàn)。
同時,這又使我很內疚,在科技方面我能為國家做出一點什么呢?雖然我知道自己屬于化學領域,可是化學化工范圍寬廣,我應該從哪里下手呢?
我的前面是一片茫然。
2月20日有機化學是新課,剛剛開課。
鈴聲響了,我等待著一位威嚴的衣著時髦的老師到來。門開了,隨著柔和的陽光走進一位老師,矮矮的個子,圓圓的臉,蓬松的頭發(fā),穿著一件舊得發(fā)白,補滿補丁的上衣,令人驚訝。
我們很快就知道,老師名叫王世輝,四川人,去年剛從云南大學化工系有機合成專業(yè)畢業(yè)。他時常下班級,我們上晚自修,他批作業(yè)。當我問他問題時(顯然,這些問題超出課本范圍許多),他不會像其它老師一樣勸止你提問題,總是熱心地解答,有時還找來資料給我,設法讓我弄懂。當我問他下步攻什么時,他直率地說是化工原理。
我越來越尊重他了。
2月24日太陽普照初春的大地。我們在武林門勞動,起勁地抬著土,挖著泥。汗水啊,滾滾流淌,凝結出杭州的美麗。
3月13日朔風凜冽,重又襲擊初春的原野。
前天,一得知徐金童的處境,就想去慰問。他一個十八九歲的青年,怎么會走上自殺的可怕的地步呢?自從來杭州后,他一直不安心,曾一度逃回家,但由于戶口和糧食的牽制,一個月后他又回來了。接著,在學校里整天鬧回家,校方不同意,又鬧,有時瘋瘋顛顛裝死。周圍的人經常取笑他,刺激他。半月前的一個早上,他上吊了。
現(xiàn)在,人是活了,其心已死。如何挽救他呢?快,救救人!
5月某日去衢州參加建院勞動近兩個月了。推翻斗車,挑土方,勞動十分艱苦。還好五八年在青田溫溪經受過鍛煉,我還能堅持下來。
6月23日發(fā)來 “射擊運動普通射手證明書”(杭州市國防體育協(xié)會,編號0089856)。槍種:小口徑運動步槍。成績:25米5發(fā)30環(huán)。
我的右眼近視,有此成績已屬不易了。
8月15日這是在杭州市拱墅建筑工程隊勞動的第五天。
公共汽車在留下鎮(zhèn)拋錨,耽誤幾小時,到十一點才趕到閑林埠。前面就是閑林埠鋼鐵廠,簡易的廠房集聚在山腰上,一派忙碌的景象。我們的工作是把鋼筋搬出來過磅。軋鋼機緊張運行著,鋼條像金龍似的飛過。不過常有故障。
鋼筋裝滿汽車,我們隨車回來,運到武林門汽車站工地,停車卸貨。
8月26日火車在飛奔,車輪在歌唱,一支雄壯的隊伍重返戰(zhàn)場。我們又第二次(去衢州)參加建院勞動。
路過金華,我急忙下車找郵筒,東問西找找不到。這是寄給惠珍妹的信,信封開著口,內裝六尺布票。我急中生智,遇見一位戴著紅袖章的鐵路女職工,大膽委托她代寄。我相信一定會順利寄到。
8月27日我盡力尋找有印象的地方,只見一條條新路開通,一座座毛坯房拔地而起。按照邊造邊用的原則,我們住進山腳下的一幢樓房。我覺得分外興奮,因為,這里的磚頭是我運來的,磚頭上有我的汗水。
今天休息。下午,我要去烏溪江里痛痛快快游回泳。
9月某日勞動非常繁重,推翻斗車,拉黃沙、水泥。
根據(jù)領導報告說,從巨化廠區(qū)到石室村,規(guī)劃建成布達佩斯一條街,將來會是一個繁榮的城市。目前,按照教育、科研、生產三結合的設想,化工學院已在建,巨化已投產,化工研究所很快也要興建,這是多么值得贊嘆啊!
看吧!東面煙囪林立是巨化,西面蒼翠欲滴,將是未來的研究所,跨過湍急的烏溪江,化工學院已經聳立在柯山旁!
9月24日回杭州已經幾天,今日我班召開“開門紅誓師班會”。我作了一首詩,由數(shù)人朗誦。其中,有一段是這樣的:
我們要開門紅,我們要自己的班級像春天,像牡丹,像戰(zhàn)馬!
我們的口號是:
力爭四好,發(fā)奮圖強!
趕有機301,超分析321,力爭省市先進!
這是我們的方向!
10月10日大家一起改編了一首歌,歌名是“唱一個豐收年”,開頭是:
535|616|535|5--|唱一個豐收的年 喲歌詞中有一段是這樣的:
看吧!爛柯山下,我們揮汗奮戰(zhàn),幾個月就建立一個嶄新的共產主義學院!
嘿!爛柯山下紅旗飄,自力更生高樓造,學習、生產又科研,幸福美景萬萬年!
11月25日可喜的秋雨,今天看電影《聶耳》。
聶耳以鏗鏘的音符,唱出時代的呼聲,民族的怒吼,“起來!不愿做奴隸的人們!”一九六一年1月25日發(fā)來西湖區(qū)選舉委員會《選民證》,這是我第一次拿到選民證。
2月15日正月初一。
3月某日最近學習恩格斯《自然辯證法》,略有心得,寫了一篇文章,貼上教室后面的墻報欄。
3月24日晚上,教師俄文進修班里多了三個學員———國光、楚平與我。老師在講課,黑板上寫滿俄文字母———我看過去像一團亂麻。跟著大家念單詞,雖然莫明其妙,卻也津津有味。
我們都很想學俄語,三人相約,不管人家同意不同意都要鉆進去聽??墒?,看今晚的光景,恐怕不行了。
4月1日今天,烏溪江化工學院杭州分部首屆學生代表大會開幕,我榮幸地被推選為主席團成員。大禮堂里彩旗飄揚。下午,聽取劉書記形勢報告和學生會工作報告。
4月3日晚上,在依依惜別的氣氛中,召開歡送王天助光榮入伍班會。我激動地主持會議。
4月4日今日驕陽。下午大會繼續(xù)進行大會發(fā)言。我代表學習大組,以校先進標兵小組的名義上臺發(fā)言。其他發(fā)言還有有機301等單位。
團委樂大楓報告:發(fā)奮學習,開展三好活動。
4月7日今天是清明后二天。早上,我班與分析321、分析223、有機301一起去萬松嶺掃墓。下午,我和春初等十幾個人一道,從六和塔、錢江大橋、虎跑到西山公園,痛痛快快走一圈。
春天的杭州真好?。ㄎ赐甏m(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