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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過那些歲月的老頭兒們


  姥爺八十歲做壽,請來一百多位當年的老戰(zhàn)友老首長。于是,一群老頭兒歡聚一堂。四川話、山東話、東北話、河南話不絕于耳。這對他們來說是一次“歷史性”的聚會。
  一大群人顫顫巍巍、十幾桌人白發(fā)蒼蒼。媽說,只幾位部隊大院的鄰居她能認出來,那時候,她還沒現(xiàn)在的我大。站在酒店門口,這接待是沒法做了。須得老頭兒才認得老頭兒!好幾次都是一雙雙布滿皺紋的大手顫顫地來拉住我們面前的老人,把他領到安排好的位置上去,解了我們的燃眉之急。
  老頭兒們相見,格外地親,大老遠的就伸出手,然而又要很久才能緊緊地握住。有兩位還歡呼著擁抱在一起,甚至要孩子似的腳不離地地雀躍一番。主持在講臺前致辭的時候,他們很認真地聽著,時不時熱烈地鼓掌,還響應老首長的號召,在一聲口令下集體地、緩緩地起立,行了一個莊嚴的、滄桑的軍禮。說話的時候,不管是威嚴還是和藹的人,都用亮晶晶的眼深深地注視,高興極了就洪亮地笑,這股子精氣神,讓人難猜年齡。
  好率性的老頭兒們。
  他們的老太太有的還專門很正式地戴上一串珍珠項鏈,鄭重地化了妝,穿上自己認為最好的衣服。老頭兒們的打扮就顯得普通了,T恤、布鞋、運動鞋,正式一點兒的也只是半舊的皮鞋西褲,或者自認為很鄭重地在T恤外面套一件西服上衣———在這個暴曬到三十多度的大熱天里。他們已經年邁,吃得很少很清淡,海參甲魚們沒怎么動,長壽面倒是剩得不多。媽說,那個年代過來的人,大多都節(jié)儉成了習慣。這讓我想起姥爺自己,他非常惋惜剩下的菜,總會抱怨我們打包帶走的次數太少了。
  這是認真的、可敬的老頭兒們。
  我一直很好奇的一點是,這些走過解放戰(zhàn)爭、三年困難等等極度困乏時代的軍旅生活的人,為什么此后的一生都打上了樸素的烙印,即使面對越來越富余的物質變遷、日漸豐厚的國家供養(yǎng)?換作是我,我會不會想當然地窮及余生,以今之富余,補曾經之不足呢?然而姥爺姥姥似乎從來沒有想過不在日常所需上“摳門”,他們也許會毫不猶豫地買好的數碼相機、到海南福建東北旅游,但他們也會把散落在沙發(fā)上的芝麻一粒粒撿起來,把新買的拖鞋包好放起來,繼續(xù)穿那雙八幾年的斷了帶的拖鞋,在一箱子爛掉的蘋果里削下來能吃的部分……我想,這不僅僅是 “習慣”的問題,我相信這關于價值觀、關于信仰。
  生活在物質社會里,多元化價值觀要求決定了我們不可能也不應該強求他人珍惜身邊的物質資源,社會在號召我們追求成功的同時卻對成功的價值觀構建鮮有提及,并且對成功的定義有失公允:似乎成功就意味著金錢豐收、物質占有。比較身邊已經工作的同齡人,有多少還在拿著自己不多的工資仰視奢侈的易耗品呢?家有一老,如有一寶,不知道他們家里有沒有這樣的老人。
  時間過午,老頭兒們極簡單地告別,坐上各地的車回去了,作息規(guī)律的他們還要午睡。
  大概,這是不太一樣的一代人,這是一群在我們身邊的、每天都能見到的一代人。他們身上有著一些東西需要我們去發(fā)現(xiàn)、去進行“搶救性地繼承”。
  這些老人,讓我想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