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子報
電子報

我想念


  我常趴在檐下聽雨,雨聲輕靈,是黃昏青苔上棲著的蜻蜓的 翅;雨聲清脆,是山溝里柳蔭下?lián)羰南曷暿婢?,是微風(fēng)里 小孩子們溫暖的耳語,那種特別的感覺一聲一聲圈占了我的心, 滴進了我的回憶,那回憶中充滿的是我的高中生活。
  我想念著那時的風(fēng),粗獷的抑或是溫柔的。當風(fēng)是溫柔的時 候,它是調(diào)皮的小男孩,抓把土拋到空中趁機扯亂女孩的頭發(fā); 它是年老的畫家,選用灰色調(diào)造出昏暗的畫面;它是個不高明的 小偷,溜進屋時弄響了門,逃走時還在窗臺留下了腳印,這時,我 總是抬起頭看著那鉛灰色的開滿寂寞云朵的天空,任風(fēng)吹起我 剛洗過的頭發(fā);但當風(fēng)像只發(fā)怒的獅子的時候,聽著屋外的風(fēng), 我就會猜想自己是不是真的來到了原始森林,然后為自己白癡 的想法暗暗發(fā)笑,感嘆風(fēng)是個小騙子。秋風(fēng)凜冽地吹著,吹得萬 木凋零,校園里到處是衰敗枯黃的樹葉,踩上去像是一種生命的 沉淀,厚重而踏實,偶爾透過窗子看到一排排大雁在空中盤旋, 突然就意識到:已是深秋了,這樣的季節(jié)里,我總會不由自主地 思考生命的意義,心血來潮帶上一本培根的散文集從教室后面 偷偷溜到操場,靜靜地坐在臺階上,萌發(fā)斷斷續(xù)續(xù)的思緒。
  我想念著那時的雨,濛濛的抑或是滂沱的。綿綿的春雨仿佛 一位詞人在杏花叢中淺吟低唱,宛如一曲絲竹在柳絲間抹出一 縷思念,它落在臉頰、肩頭,你不過覺得這是自然跟你的玩鬧,完 完全全不會去在意,甚至突發(fā)興致地陪著她玩上一個回合,那時 你所有的孩子氣、所有的童真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你的美也 因為雨的頑皮就駐足在了這個時刻。倘若雨來得迅速而猛烈時, 那就是另一番景象了,那時候整個世界都在忙碌地旋轉(zhuǎn):提著裙 子奔跑的女生,從籃球場里蜂擁而出的男生們,夾著教科書疾走 以至于高跟鞋踩得啪啪響的老師們……而我就這樣地欣賞著它 們,嘴角也會上揚,不知是笑他們的狼狽還是自己的好運。
  我想念著校門口那一排桂花樹,記憶中她似乎一直是散發(fā) 著幽幽的香,讓我在黑夜里甜甜地入眠。學(xué)習(xí)累了,站在長廊上, 一股隨風(fēng)而來的清香,讓略略麻痹的大腦一下子有了清醒的意 識,精神不由得為之一振。它常年就那么不聲不響地靜默著,靜 默成一株絲毫不為人注意的黯淡。她無聲無息生活 在大樹的濃蔭之下,既不向往大樹的豐茂,也不嘲 笑鮮花的遜色,仿佛這一切都與自己無關(guān),只在輕 風(fēng)細雨中,不卑不亢地生長著,時不時和路過的風(fēng) 兒悄悄打個招呼,招搖一下自己小小碎碎的葉片。 直到金黃的季節(jié),在百花已經(jīng)沒有了蹤影,大樹也 漸漸退卻了精神的時候,桂花才用縷縷讓人著迷的 清香作引,在這個寂寥的季節(jié)悄然出場。不慕他人 而獨守其身,默默積蓄力量,靜候?qū)儆谧约旱拿利?季節(jié)。這,是桂花教給我的生命哲學(xué)。
  我想念著包著黑米的糖葫蘆,還有我的弟弟董 浩。高中的校門外永遠都會有賣糖葫蘆的小販,我 總是執(zhí)拗地在每個下) 的天氣里把) 和糖葫蘆放 在嘴里一起融化。董浩就是用糖葫蘆把我收買了, 讓我心甘情愿成了他姐,我其實也樂得有這樣的弟 弟:每次吃糖葫蘆都是我吃著他看著然后就格格地 笑,董浩曾經(jīng)說過:姐,你這么喜歡吃糖葫蘆,不如以 后等你考上清華,我就去你學(xué)校賣糖葫蘆去,給你 來個貨源滾滾,只是你到時可別不認我了。我的回 應(yīng)是什么已經(jīng)記不得了,但現(xiàn)在想到他的話心里竟 是鋪天蓋地的溫暖……還記得有次我去醫(yī)院,那天 飄著細雨,從醫(yī)院出來,車子是濕的,他就用衣服邊 把后座擦干,說姐,你坐下吧。我當時很想告訴董 浩,有這樣一個弟弟,我很知足!
  我想念賜予我“猛女”稱號的田大才子———田 雞,其實他本名田琦,而我每次都會把王字邊寫成 田字邊,久而久之,就習(xí)慣叫他田雞了。他真的很有 才,年齡小的很,可是文章卻成熟老道,連語文老師 都自嘆不如,而他,偏偏就坐在我的后面。我們倆每天都會吵吵 鬧鬧,最經(jīng)常的就是我追著他滿教室亂跑,而他像只兔子似地, 竄得飛快,所以我的成功記錄是零,有時候情急之下也會隨手抄 起一個杯子就他砸過去,弄濕了一群人的衣服課本……也許是 對我的不滿加上故意的報復(fù),田雞在一次語文作文課堂上洋洋 灑的寫下了三千字的人物傳記 《野蠻小妞》———人物原型就是 我,在這篇傳記里,他將我的形象丑化了極致,什么每天掛著鼻 涕飛流直下三千尺等等的,結(jié)果自然可想而知,我不僅把他的作 文本來了個五馬分尸,而且在追著他跑了整個校園并且把他逮 到后,狠狠地對其進行了一番身體加思想的沉重教育!
  我想念我的語文老師,是非常非常地、特別特別地想念。他 已經(jīng)年過六旬了,我那屆是他帶的最后一班學(xué)生,他本名叫時東 欣,我背地給他的昵稱是時老頭。他總是那么慈祥,穿著運動鞋, 牛仔褲,嘴角總是帶著淺淺的笑,我沉浸在那微笑里,感到溫暖 而幸福。他喜歡我的作文,從第一節(jié)課的時候就在課堂上評講我 的作文,在他那里,我有可以驕傲的資本,這是我學(xué)習(xí)的一部分 動力。他在生活學(xué)習(xí)上都會給我支持,給我鼓勵,他告訴我說可 以隨時去他的辦公室借書去,有什么困難就告訴他,一定要把握 好這三年,爭取考上清華。我現(xiàn)在想想自己當時的雄心壯志,想 想自己當時的自信滿滿,內(nèi)疚抱歉縈繞在我的周圍,我終于還是 讓他失望了?,F(xiàn)在已經(jīng)大二了,我卻一直都不敢打電話給他,僅 僅是在節(jié)日的時候發(fā)個短信問好……也許現(xiàn)在的時老頭已經(jīng)不 記得我這個學(xué)生了,可我一直都在北航想著他,想著高中在我迷 茫時他的指點迷津,想著他邀我去他家里吃午飯,想著在課堂上 我們會心的眼神交流,想著他在我不懂事的時候?qū)ξ业恼佌伣?導(dǎo)。經(jīng)常在夢里夢到他就站在我的面前,還是那淺淺的笑,明亮 的面容,剛想喊句:“老師,你來了”,視野就迷糊了……親愛的時 老頭,我何時能夠在見到你,見到你的明亮笑容……對于那時,有太多的說不完,道不盡……思念無果,終于滂沱。 (作者為自動化學(xué)院本科生 孟淑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