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日地壇行——懷念史鐵生
2010 年的最后一天,陽光從教室的窗子里灑進來,照在臉上,還有些溫度。突然收到條短信,“史鐵生去世了?!蔽液龅囊幌露俗饋恚睦锛润@詫又平靜。
在離60 歲生日還有4 天的時候,史鐵生先生終于還是走了。
重游地壇是在2011 年的第一天,午后的斜陽把我的影子已經(jīng)拉得很長很長。兩排齊整的柏樹間是一條筆直而空曠的大路,順著這條路慢慢走進去,兩條車轍在我的腦海中顯得愈來愈分明。
喜歡上史鐵生的作品還是因為那篇選入了語文課本的《我與地壇》。曾經(jīng)一次次細細品讀這篇15000 字的長文,且常讀常新。后來接觸更多他的文章,更是覺得甚合胃口。
我以為,中國當今文壇上,如史鐵生般用心靈寫作的作家是罕見的,從“活到生命中最虛妄的年紀忽的殘廢了雙腿”起,這個人就這樣被按在了輪椅上;腎病發(fā)展為尿毒癥,做了十余年的透析;肺病還會時不時拜訪他。史鐵生就這樣終日經(jīng)受著病痛的折磨,當然,我想他后來把這些該是權當歷練了吧?
殘疾和疾病讓他與這個喧囂的塵世隔離了開來,在奪走他走跑蹦跳的能力同時又賦予了他沉靜思悟的權利。他習慣了用調侃的語氣來描述自己經(jīng)歷的這些旁人稱為“苦難”的東西,讓你讀來甚至會笑,繼而笑不出來。他用他寬大的鏡片后那深邃的眼睛來觀察世間的苦與樂,用他曲折的車轍來丈量生命的深和厚。他帶著許多終極命題遠離人群反復思索,當他遙寄回一些體悟時,則讓我想起這樣一個短語———度化眾生。
這樣的冬日,正是園中最落寞的季節(jié)了。除了長青的松柏,別的樹木早已經(jīng)光禿禿了,而地上卻干凈得很,想必是經(jīng)過了打掃,卻也使這園子更顯得荒蕪。走到古柏集聚的那片地上,陽光 照下來只剩星星點點。我驚嘆于這樹干竟然有 這么粗,三人合抱也難,這是生命對歲月的勝 利。
祭壇更為空曠,我沒有進去,而是像史鐵生 那樣靜靜地從門縫中望進去,看著那一級級寬 闊的臺階出神。一個粉衣服黑褲子的少女手捧 著一束鮮黃的菊花走了過來,走到一扇掩著的 門邊,靜靜地放下花,鞠了三個躬,然后久久佇 立。我始終沒有看到她的正臉,但我分明感受到 了那份虔誠,想來她肯定是曾受過先生的教化, 如今昔人乘鶴去,空余生者追思情。
這園中每個地方都有過史鐵生的車轍和他 母親的腳印,這即是說,思考生死和苦難的情思 浸潤過這園中的每一寸土地,牽掛而憂愁的目 光曾投向過這園中的每一方天空。
我看到這園中的靜謐幾乎凝固,“在人口密 聚的城市里,有這樣一個寧靜的去處,像是上帝 的苦心安排?!币粋€個體在人間很容易就單單憑 借著一股慣性往前走,不知樂,不懂苦,不知道 何懼于死,更不知道何求于生。
今天的地壇很冷,冷則靜,靜則生思。想來 我喜歡夏天,喜歡那種響晴的日子,實在有些不 解造物主的風情。我于是無端的相信,史鐵生在 這個園中的那些最深沉的思考當是伴著一些涼 風冷雨的。
回去的時候,心中已經(jīng)不是那樣郁郁然,心 想先生是過節(jié)去了,那個必將降臨的節(jié)日終于 到來。他可以去天堂看望他的母親了,可以和母 親笑談讓他后悔的當年的倔強或羞澀;他可以 和上帝對話了,談談21 歲那年的病,談談這大 半輩子的命;他還可以從天上看看以往在地壇 里遇見的那些人,看看這園子中草木的榮枯。
走出園子,我看到那高高的牌坊和先生的 背影,這讓我的身形顯得渺小,卻讓我的腳步更 加堅定。 (作者為經(jīng)濟管理學院本科生 李紀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