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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有痕


  寒假里,回了趟高中時的母校。數(shù)年未見,母校有點脫胎換骨的味道了。我們揮灑過3年青春的教學樓,外面貼上瓷磚,粉飾一新,已全然沒了以前的那種斑駁。以前隔校門不遠處的臘石校碑如今也挪了地方。那條“L”型長廊也被拆除了,我還記得那幾年周末的黃昏,我會在里面背那些叫唐詩宋詞的東西。
  翻過以前的日記本,那些在最忙的時候都會擠出時間來記下的文字,在隔了這么久之后又將那段歲月娓娓道來:在那個被我們稱做教室的屋子里,有一幫死黨曾在那里為一道物體題喋喋不休地爭論過,那些爽朗的笑聲和發(fā)泄的咆哮,不知還有沒有余音留在那里。如果課桌還沒換的話,應該還可以在那張桌的內左壁摸到“我要上××大學”幾個字,記載著一段最真的夢想。
  也許是心思簡單的緣故,反而總有捕捉那些繁忙間隙中清澈感人的小細節(jié)的能力。去鍋爐房打水那個嘴角有痣的看門人說今天水不夠熱沒有收我那張1角錢的水票,食堂三號窗口的老板一高興往你飯盒里多添的那塊紅燒肉,已是深秋了圍墻邊居然又開出的一朵潔白的梔子花,半夜傾瀉在靠窗的床鋪上的清涼月光,日光燈下書頁輕輕翻動的聲音,還有朋友陪我用跑步來減壓的晚上……而最記憶猶新的東西自然是高三那年。那年的寒假,是等摸底試卷批改了、發(fā)了、改錯題了,學校才放我們回家的,約是臘月二十五六的樣子,再開學,是正月初八。那天,早自習背《秋聲賦》的時候,聽見有極輕微的沙沙聲由遠及近,偶一抬頭,發(fā)現(xiàn)窗外竟下起小冰雹,不一會兒又轉成落雪。凝目看雪,雪片紛飛如花瓣,幾乎隱隱有香氣,偏又讓人有淡淡的憂傷。轉頭看她,還是安好地坐在那,與你那樣近,隔你又那么遠。于是也心安,埋下頭來為那小小的夢想奮戰(zhàn)。
  高考之前有學校安排的答疑時間,大家都去參加。懵懂中有種感覺像是在大戰(zhàn)之前和一塊奮斗了3年的同志以及老師惜別一下,因為明白幾天以后,在沒有硝煙的戰(zhàn)場上,有人上得天堂,有人則會變成炮灰,默默無聞地落第。
  現(xiàn)在想來,并不覺得那時候有多苦,而且無論成績好壞,我們每個人都靜靜地堅持到最后的那個時候。想來此生,再難有于單薄中卻又那么執(zhí)著堅韌的心境了。
  昨天高中的同學群里面有人發(fā)來這么一條令人開心的消息:
  小學生作文———《糾結》我剛和方韓佳(放寒假)分手了,因為我發(fā)現(xiàn)我其實喜歡她妹妹方淑佳(放暑假),但我內心一直最愛步尚雪(不上學),我多么想永遠和她在一起———當然還有她的姐姐步尚班(不上班)!
  歲月有痕———這是我們那幫當年是孩子如今都已輕輕長大的人的集體名字。歲月有痕,那么美好的年華在這么多年的歲月中逝去以后怎會沒有痕跡?痕記于心中,這樣再見時,哪怕身畔有伊人添香哪怕膝前有兒女承歡哪怕鬢間被白發(fā)霜染,我們也能夠有“稱名憶舊容”的默契。
  夢里不知年華限,雨雪飄飛又一年。歲月如水,光陰如電,我如今隔著八年的光陰去舊事重提,是因為我知道用不了多久,自己又會像懷念高中母校一樣去懷念這所我快要離開的母校了。
  開學近一個月了,每一天都是嶄新的。哈爾濱雖然不時地會下一場小雪,但只要是有太陽,總是云淡風輕,雖不是鳥語花香景致,但這樣的天總讓人看著賞心悅目。外面的冰天雪地在暖陽熏風中開始慢慢地化開,想來用不了多久春的綠色就會嶄露頭角吧。
  北方的冬天,屋里被暖氣熏得溫潤如春。稍加打理,花花草草一年四季都會長得茁壯。兩年前在盆里種的一小株吊蘭,如今已長成滿盆的大植物。這600多天悄然過去的日子,就拜它幫忙記錄———在宿舍不大的空間里,它隨著我一起呼吸空氣一起成長,只是我的不快樂和快樂它聽不懂。如同樹會記載它自己的年輪,歲月的刀,鑿在人的臉上會留下風霜的印記,到了它們那里竟只是尋常。生命是一個自我積淀的過程,我贊賞這生命的美麗,不管卑微或者偉大;我珍惜這世間一切能相遇的緣法,無論迷惘或是歡暢。
  想來下個月,校園里的杏花會開,杏花落了有梨花,梨花謝了丁香花就會開得繁盛。那一季,所有美好的東西都會來趕場:枝條慢慢地展了,草慢慢地綠了,花香開始彌漫整個校園,這場繁花如錦流光溢彩的盛會呵。你感不感激生命中會遇到的這種美呢?以至于你竟遷怒為什么會有華年易逝、容顏變遷?
  是去年4月的午后,倚在閱覽室的窗前看書,陽光透過窗子照進來,溫暖卻不灼眼,然后他們一路落在書上,在字里行間行走,再爬上臉、頭發(fā),最終不見了,于是你就忽然發(fā)現(xiàn)不知什么時候就已經(jīng)是傍晚了。某天在書上讀到一句話“陽光溫熱,歲月靜好,你還不來,我怎肯老”,一瞬間心弦被觸動得無以復加,將這句話打在短信里發(fā)給周薇薇看,她也很喜歡,后來在5月份女兒出生后的有一次跟我說她當時差點就想用“靜好”做她女兒的名字了。
  某天在校園看到一條流浪狗,于是蹲下身去掰了剛買的火腿腸施舍給在寒風中瑟瑟發(fā)抖的它,心里還在想著這樣說不定一回生二回熟,下次或者下次的下次,再遇見它,我蹲下來時它會跑來舔我的手,我多想抱起它來使它免受無主流浪之苦啊。
  我知道在我的人生中,此后,再難得有這樣的生活了。不過多年后,就算我老到白發(fā)蒼蒼,我仍會記起這些癡狂歲月里的傻事。
  《紅樓夢》里黛玉向探春說:“‘人是地行仙’,今日在這里,明日就不知在哪里?!蹦敲疵髂杲袢?,我又在什么地方呢?此去經(jīng)年,我不知道在未來的生活里有什么等著我,是歡笑是付出就能有回報的收獲,是我一直醉心的平淡寧靜,還是有什么未知的暗流洶涌?
  但愿我要去的地方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有芳草鮮美落英繽紛,有蓬頭的稚子玩竹馬垂笤少女倚門嗅青梅,有相戀的璧人眷屬終得成雙,有如花的美眷配那似水的流年,有為伊消得人憔悴的人可以想念,有衣帶漸寬終不悔的勇氣陪襯堅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