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們的人生能永恒輪回該有多好!這也許是很多人心頭的一個企盼,然而這種企盼終究不過是一個美麗的幻影而已。每個人在世上都只有活一次的機會,生命一旦消逝,便不再回復。正因為如此,人們便很在乎當下的每一天,特別是很在意生命中最熱鬧的時期,在那段時間里,飽漲的生命力向外突奔,要為自己尋找一條通往成功的河道,確定一個輝煌的流向??墒?,一個人不可能永遠地停留在這一階段。文學巨匠托爾斯泰曾如此自述:“隨著年歲增長,我的生命越來越精神化了?!贝髱熯@么一說,也許有人就會認為,這只不過是他垂暮之年的感慨,而大凡看過關于他的傳記的人都會清楚地知道,即使到了老年,托爾斯泰也比所有的同齡人甚至比許多年輕人更充滿生命力。由此可以看出,精神的力量是可以綿延到心中的任何一個角落的,它能超越年齡、性別、地域、時間……曾看過一個記錄片,是講述清華大學物理系教授葉企孫的。他開中國物理系之先河,錢學森、李政道、王淦昌、趙九章、錢偉長、錢三強、周光召等都是他的學生。他終身未婚,把自己交給了物理,交給了學生?!拔母铩逼陂g,他被誣陷為特務,盡管如此,學生們?nèi)匀煌涣怂暮?,一如既往地尊重他,見了面畢恭畢敬地和他打招呼,可他生怕連累了他的學生,總是故作沒看到或裝作不認識,有時實在避不開了,他就朝學生擺手說,不要來,不要來。那時他背已駝,發(fā)已白,成天一句話也不說。他的小屋里只有一張床,滿床都是書,而他睡覺的地方,就是一把椅子。事后有人問他,當時覺得孤獨、寂寞、絕望嗎?他說,我有物理,有書,有天空,有深邃的精神,這就足夠了,至于其他的東西又與我何干?后人稱他為大師的大師,真是名符其實。如果不是因為他的內(nèi)心具有一股強大的精神力量,在那樣恐怖的年代,恐怕早就會將生命舍棄。他就這么一直倔強地活在了自己芬芳的世界里,直到生命的最后。
有時候我在想,這世上的人的肉身應該都是差不多的,由同樣的物質(zhì)組成,有著同樣的生物規(guī)律;惟有各自的精神世界是千差萬別的,且每個人都有一個完整的、獨立的世界,這個世界完全自我,別人永遠都無法窺視,除非你自己想向人打開這世界的一扇門或窗。
前不久,一朋友專程從海邊跑回來,說是很想很想家鄉(xiāng)的梔子花了,一定要上山去看看。我知道,梔子花里藏著她的一段刻骨銘心的愛。陪著她走在花叢中,她在我耳邊悄聲說,如果我和我們領導說了這次請假的真實原因,他會不會認為我神經(jīng)有些不正常?你是不是也認為我這樣有些太矯情?我說,你們領導會怎么認為我不知道,但我是懂你的!她如釋重負地吁了口氣說,懂了就值了!
是的,懂了就值了。一個人,如果失去了精神的家園,失去了一種力量的支撐,沒有了一種堅定的信念,面臨的將是信仰生活的失落,情感生活的縮減,文化生活的粗鄙,他們只是活過,而不是活著!
而那些具有精神力量的人,是可以坦然面對生活中的一切的。把他放在最孤寂的地方,他不凋落;把他放在最熱鬧的地方,他不張揚。他用精神支撐著心靈的花園,妖嬈地開著一朵又一朵世間最美的花,如果你進得去,那么你一定能看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