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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映青黛 淵鑒華章——— 明 湖 、鏡 湖 釋 義





  南昌地處江邊水畔,港叉交錯,湖泊星羅,素有十州百湖之稱。市內大學,每每依湖而建,南大的前湖,師大的瑤湖、艾溪湖等,寢浸其中,羨者自羨,多以凌波神女而自許。江中則擁雄西山,蓄勢梅嶺,然亦有二湖鑲嵌其間,一曰明湖,一曰鏡湖,不唯藏弆校園之風水,亦可涵養(yǎng)學人之雅量。有君問二湖冠名之義,特稽考典章,豁其意蘊,姑述如次焉:
  一曰攬勝也。二湖相連,上下相疊,如明眸,如寶鏡,故以明鏡攬其實景也。明湖者,湖水明凈也;鏡湖者,湖平如鏡也。有水成湖,其明若鏡,此《莊子·天下》所謂“其動若水,其靜如鏡”,誠天下之佳處也。明湖者,春來水綠,即李白“影落明湖青黛光”之意也;鏡湖者,秋水長天,亦謫仙“鏡湖水如月,耶溪女如雪”也。有湖如此,不亦勝乎?
  二曰紀人也。明湖者,紀念宋代名醫(yī)陳自明也。陳自明,字良甫,晚年自稱藥隱老人,臨川人。家世業(yè)醫(yī),幼承庭訓,矢志于岐黃之術,即以醫(yī)名,經驗宏富,理論獨到,曾任建康府(今南京)明道書院醫(yī)學教授,以婦科和外科著稱于世,著有《婦人大全良方》、《外科精要》等書。鏡湖者,紀念宋代名醫(yī)崔嘉彥也。崔氏字子虛,一字希范,號紫虛真人,又號至一真人。本甘肅天水人,后東下吳越,客居江西星子縣,擁廬山而激賞,臥飛瀑而怡然,耕田種藥,修真體道,終成一代之道醫(yī)。所著《崔公入藥鏡》為道家早期之內丹著作,對道家內丹術的興起有巨大的促成作用。呂洞賓詩稱:“因看崔公入藥鏡,令人心地轉分明?!辩R湖之鏡,即紀崔公《入藥鏡》也。此外,崔氏精于診法脈學,撰有《崔氏脈訣》、《注廣成先生玉函經》等。
  三曰寓意也。中華文化,以儒、道、佛為主要內容,三家各具特色,然均以清凈澄淵、心如明鏡為品格追求。儒家講心地坦然,浩氣存胸,倡導的是富貴不淫、威武不屈、不欺天公、明心可鑒的精神氣概。東漢楊震的“四知”之所以成為楊姓的門榜,即是儒家公正廉明的反映。此后,皇帝有“正大光明”殿,府尹有“明鏡高懸”匾,所謂明也鏡也,莫非是儒家的精神昭告,至于能否做到,那又是另一回事。道家以悟道、體道、行道為事,明鏡是其法器。所謂“光照日月”,明也;“洞鑒古今”,鏡也?!对企牌吆灐酚小袄暇髡辗〝⑹隆?,凡數(shù)十條,另有“明照法”、“寶照法”、“摩照法”等,闡釋“大明寶鏡,分形散化,鑒朗元神,制御萬魔”之法,這里不妨抄錄一段:“明鏡之道,可以分形變化,以一為萬;又能令人聰明,逆知方來之事;又令人與天上諸真相見?!笔且怨胖朗砍S忻髡罩ā⒛︾R之藥,其意也,莫非使人明白自然之本真也?!都t樓夢》所言赤條條來去無牽掛,除了生命和思想,人究竟能擁有什么呢?其實,即使生命也只屬于自然,這就是道家之真諦。如能以道為明鏡,我們不都可以輕松自然些嗎?何必爾虞我詐,孜孜于名利、汲汲于權錢呢!至于佛家,《六祖壇經》的公案是盡人皆知的了。神秀和尚雖然為五祖禪宗弘忍端水洗過腳,但其題偈“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畢竟未見自性,難脫俗念。而慧能所題“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保餍囊娦?,氣象非凡,終于披上弘忍所賜之袈裟,成為禪宗六祖。我們讀慧能的偈語,知道人的身心都是虛幻不實的,哪里有什么真實的智慧之身、靈明之心呢?佛祖言空,世界本無一物。如果我們體會到這個道理,那又有什么煩惱、什么憂慮、什么顧念像塵埃那樣污染我們的身心呢!中醫(yī)既是中華文化的載體,又是中華文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因此,中醫(yī)自然集儒、道、佛于一身,既有儒家之仁質,又有道家之本真,更具佛家之慈懷,在道德上安神定志,澄明若鏡,在技術上明能燭幽,鏡察秋毫,這就是大醫(yī)的風范與精神。
  四曰抒情也。兩湖如鏡,掩映于青山綠疇之中,東插楊柳,西植梅桂,環(huán)周栽菊,湖內種藕,四時景色,交相變現(xiàn),可以怡情,可以悅性,更可以勵志哉!其春也,楊柳依依而系馬,和風習習以留人;或垂釣于湖邊,看鯉魚騰躍,漣漪疊起,比之子牙若何?或吟詠于水畔,淺音低調,柔聲細語,堪讓潘郎羞澀。其秋也,叢桂馣馥以爽心,菊蕊馨郁而醉意,當此秋高氣朗,懶臥花叢,候白衣使者之送酒,真南山之悠然也;遍插茱萸,等青蚨之入夢,即北海之逍遙乎?方其夏也,小荷初露,讀周子之蓮說,風聲氣節(jié),足可激貪而厲俗;蟬鳴子夜,趁荷塘之月色,背影前聲,豈止懷親而念舊。更誦東坡之詞,竹杖芒鞋,一蓑煙雨,管他穿林打葉,風聲險惡,平生何妨吟嘯徐行,閑庭信步!俟其冬也,踏雪尋梅,臥冰獵鯉,立程門者,何在乎雪深一尺?身衣口食,飲水思源,依范氏說,當謹記憂樂之先后!凡此物換星移,滄海桑田,世事興廢,人間冷暖,無非是情之所至、性之所至,能不慷慨悲歌、激揚文字乎!
  諸葛孔明先生曰:“非淡泊無以明志,非寧靜無以致遠?!杯h(huán)顧明湖、鏡湖,天光云影,文字不足以狀其實,言語又豈能辨其義哉?。ㄉ衅阶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