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以終南山下客自居,嬉笑怒罵,抑或漂泊流浪。坐聽終南,我曾極度張狂,賈島詩句“秋風吹綠水,落葉滿長安”,文化人都知道他講審美,于詩歌和長安中表達一種悲壯的時空觀念。我尚未出師,向來對文化抱以極大的懷疑和莫名的鄙視,繼而不遺余力地咆哮此為文化沒落的一種讖言。萍寄于終南,情感和靈魂卻不知何處依附,與無意間我發(fā)現(xiàn)行走終南,我的內(nèi)心才開始無限接近安靜,或者說我找到了精神的皈依和宣泄。大抵終南山本身的沉潛與內(nèi)斂,以及它對喧囂市聲的含蓄抵制,更能安撫我的心緒和靈魂。小時候聽爸媽說,每座山都有一扇門,門里總會常駐一位老者,他就是大山的守護神,就像爸媽永遠是兒女的守護神一樣。大山總能給自然以神秘和智慧,終南也同樣給我靈感和生命。如此,終南山更像一尊佛,而我們對佛的態(tài)度,不是隨性,更不是索取,而是把他的厚重抗在肩上,裝在心里,憤然前行。
可偏偏我是個現(xiàn)實生活不可救藥的奇怪人,見不得平衡之逝,所以只能在我動伊靜或是伊動我靜的狀態(tài)中寫在終南山下,依然終南山下,如今我再次鄭重的為終南歌哭。未來學校,先于終南山下和朋友小走一番,抱著邂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的無妄之念,卻冷不丁的一葉知秋了,繼而秋窗風雨,大有掃興之嫌,朋友信誓旦旦地告訴我,開學之后,必有大雨,就像“大旱之后,必有荒年”一樣的肯定。我說那不是雨,那是一場洗禮,比之余聲勢浩大,熱情膨脹的開學典禮,我說天之洗禮更能滌蕩人思想的深處,特別是終南山腳下,宛如洗滌了另一種生活和時代,更像給孩子們洗滌了新的征程。
接著朋友在一起又說到暑假流浪了不少地方,漂泊歸家后,每天于家邊的小溪旁讀書,不時仰望蒼穹和青峰,一坐就是一下午,等到媽媽來叫才意識到天已經(jīng)黑了大半,此時讀書更像是打坐參禪,文字于書上跳動,甚至于山間跳動。我說倒更像史鐵生之境,在地壇一待就是一下午,卻是車轍過處,總有母親的眼神和希冀,不過嘆嘆,這樣的日子,以書為伴,山水來伺候,的確太奢侈了,人生自是可遇而不可求,遺忘了時間,惟在書和一山半水間延續(xù)生命的神話。
我也告訴朋友我暑假一行,冒然的于其他城市做了一次老師。最大的感觸是:真正行業(yè)的內(nèi)涵只要不是工于心計和機械重復(fù),而是勞心勞情,那任何行業(yè)才可得真滋味真境界。說完我倆相視一笑,一片晴好。
其實對我們這一代而言,時間才是一場真正的洗禮,唯以堅守內(nèi)心才是追尋信仰大天地的不二法門,用忠實于我的文字來忠實于我的性情,從而來拯救和延續(xù)我的生命,就像《一千零一夜》,薩珊國國王山魯亞爾因王后與一奴隸私通,盛怒之下處死王后,之后又命令宰相每天獻一少女,同寢一夜第二天殺掉,以此報復(fù)女人的不忠行為。宰相的女兒謝赫拉查德為拯救少女,自愿獻給國王,并給國王講一個故事,國王還想聽,如此就有一千零一個故事,這是謝赫拉查德式的生存理由。而我為終南山而歌作,基于同樣的理由。
我始終以為為信仰而生存才可得生存,為信仰而生活才可得生活,而信仰本不可說,一說就錯,但一定不是海市蜃樓,可觀而不可觸,它是一種實實在在的生存和生活方式。如此,我是寧可相信推大石上上下下的西西弗斯的荒誕,至少從始而終,他沒有把生命奉獻給理性和神性教條,命運算什么,唯有希望才可以百折不撓。
看來以后要長相守了。相守于終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