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zhèn)上的人都不知道“邑中”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能曉得是鎮(zhèn)上吃飯最貴的地方。就像大多數(shù)通俗酒店一樣,門面高一些,名字駭人一些,服務人員的外包裝正規(guī)一些,再用三合木板隔上幾間雅房,它便顯得高貴了。隨之菜錢也高了,可人么,還是常來,覺得理所當然。其實里面的菜與價亂的如湯,吃的什么???
“吃的是面子?!遍L衫一進門就說道。
他常來,大多時候是一個人。酒足飯飽之后也會像屏里的人一樣,用手摸摸肚子,出門前看看熙熙攘攘的街道,丟下一句“吃的是面子”,走了。殊不知,他在二樓雅間只要了一壺酒,一盤酒鬼花生,外加兩個火燒。店主也習慣了,反正屋子閑著也是閑著,伺候他還能賺兩個錢,況且也用不著太多伺候。
我是第一次來,一進門便有了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服務生迎了上來,后來可知她竟是這店里的女主人。店里吃客冷清,她便視我為尊客了。手里的菜單很正規(guī),嶄新的塑膠薄膜,而我知道它是僅有的兩個菜單里面的一個。我在上面要了一個番茄炒蛋,也還有兩個火燒。她可能會想我怎么和長衫一樣!
過會兒長衫也來了,進門時沖我點了點頭,我示以微笑。然后看著他依舊上了二樓。“你們認識?”“算是吧”。
二樓?雅間?
對。
一個人還用的著上去?
習慣了。一瓶酒一盤花生,酒喝不完可以留這兒,下次來了再喝。
和這店一樣。
什么?
哦,沒什么,店面挺大!生意怎么樣?
鎮(zhèn)上,沒幾個有子的。
看來這排場是接錯官了。
也不應該這說法,先前可以認為大了好著唻,正規(guī)嘛!
可這也是虛里寬敞,實里空落啊。
也就是,也就是。
穿制服的女主人臉色變了,可想而知自己是多么好不知趣。吃飯就吃飯吧,吃著還拆人爐灶,好不知趣。吃著,我又在想:還不就都和這番茄炒蛋一個樣嘛,生生的放什么青椒?顏色是艷了,可味道也不就變了嘛?或許是我外道了,番茄炒蛋里邊也就應該放青椒吧!“和這店一樣?!薄澳阏f什么?”
“沒什么,店面挺大!”
……剛才你稱呼他什么?長衫?
對。
什么意思?
先生嘛。
咋講?
就是老師,老師不就先生嘛,先生不都穿長衫嘛!那何不叫先生?
!雅了點!
鎮(zhèn)???
對。
先生不雅,在有這店的地方叫不雅。其實我心里想的卻是這店就不應該落在這里。門面是大,但豎錯了地方。虛里闊暢,實里空落。先生雅了,長衫也不俗,“和這店一樣!”
店面是大了點兒,你都說了三遍了。
呵呵……我把青椒夾了出來,放在了一邊。它冷不丁地瞧著我,正像學校里那座花幾十萬建了的廁所,紅磚綠瓦,太雅,卻放在了土里,至今沒用。不是舍不得,是上面檢查不合格。但讓人生趣的是和它共同受檢的那三座花幾萬塊建的下雨漏電的教學樓卻合格了,實際上不是用不得,而是不得不用。廁所呢?閑著吧,哪里還挖不了個坑?。〉e著也有了好處,起碼外界會認為這個學校厚重,有底子,因為有座幾十萬的廁所在那。很漂亮,可總看在眼里不舒服,太雅!“和這店一樣!”
這次我可聽清了,你不是在說這店面大。
什么?
你在說‘和這店一樣’,什么?
沒什么,店面確是挺大!
你是?
路過的,結(jié)賬。
……出了門,后面又聽到了長衫的“吃的是面子!”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