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河大六十年——寫在河南大學校慶一百周年之際
任訪秋先生以下,有一支強大的“傳燈”隊伍,被國內學界稱作文學研究的“河大兵團”。我能夠數(shù)的出來的,有劉增杰、趙明、劉思謙、劉文田、張永江、張如法、王文金、趙福生、關愛和、李慈健、沈衛(wèi)威、解志熙、孫先科、杜運通、張先飛、劉進才等。其中,不但受到過任先生的親炙,而始終堅守近現(xiàn)代文學研究基地且深得先生真?zhèn)鞯模蚁?,該是劉增杰、關愛和、沈衛(wèi)威、解志熙。
劉增杰教授,1934年生,河南滑縣人,1956年7月畢業(yè)于河南大學中文系,留校任教至今已經半個多世紀。他的抗日戰(zhàn)爭時期民主根據(jù)地文學研究與解放區(qū)文學研究,在國內獨樹一幟。他著述甚豐,在宏觀的文學思潮研究與精細的文本研究結合方面與任訪秋一脈相承,并在此基礎上拓展了文學思潮研究的范圍,深化了文學思潮研究的境界。從他治學倡導的“鏈條意識”中,也不難看出任訪秋治文學史“上溯明清、下聯(lián)近現(xiàn)”的初衷。最近,他精心構建的一部《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料學》即將出版問世,或可看作為河大學統(tǒng)的傳遞點燃起又一盞明燈。
1956年9月,關愛和出生在河南汝南的一個書香門第。父親曾在汝南師范學校執(zhí)教,母親為汝南師范學校附小校長。1982年他本科畢業(yè),即考取了河南大學碩士研究生,成為任訪秋先生的嫡親弟子。他以中國近代文學史為主攻方向,長期以來協(xié)助導師做了大量工作,同時在中國鴉片戰(zhàn)爭時期至五四時期文學思潮、流派、代表性作家及代表性作品的研究方面取得了豐碩成果,為中國近代文學學科建設作出了令學術界矚目的貢獻。不久前,他為即將付梓的《任訪秋文集》撰寫了長篇序言《從同適齋到不舍宅》,深入、系統(tǒng)地闡述了乃師的治學道路與學術貢獻,其視野之宏闊、文理之周至、言辭之懇切令我感慨不已。對此,同為任先生高足的王文金教授特意吟詩為志:“同適更名不舍齋,先師篤志最高階。酬勤著述千秋在,玉樹云山永仰懷?!?br> 解志熙,1961年出生于西部高原,1993年考入河南大學攻讀現(xiàn)代文學方向的碩士學位,畢業(yè)后考入北大讀博,師從嚴家炎先生。獲得博士學位后,原本可以留京工作,卻毅然返回河大,在繼承任訪秋先生學術傳統(tǒng)的基礎上,及時總結現(xiàn)代文學研究的新經驗,陸續(xù)出版了《考文敘事錄》等一批厚重的研究成果,受到了學界的好評。任訪秋先生去世后,他兢兢業(yè)業(yè)致力于先生遺著的整理工作,為《任訪秋文集》校訂考釋付出辛勤勞動。解志熙是一位重情義的人,在為母校赤誠服務十年后,方才接受清華大學的邀請,將中原學燈傳遞到清華園。
還有一位是沈衛(wèi)威,原本是一個地道的河南“土著”,1962年出生于河南省內鄉(xiāng)縣大橋鄉(xiāng),是任訪秋先生1985招收的碩士研究生,后來卻跑到南京大學中文系當教授、博士生導師去了。剛剛投身任先生門下的沈衛(wèi)威就向乃師提出:“我要研究胡適,想為他寫本傳記?!卑牙蠋焽樍艘惶?,也勾起老師的百感交集。此后,老師仍然給予了這位初生牛犢全力的支持,為他提供資料,幫他聯(lián)系胡適的舊人,書稿寫出后又為他撰寫序言、聯(lián)系出版。多年來沈衛(wèi)威一直在胡適、茅盾、吳宓、學衡派、東北流亡文學史等學術領域辛勤耕耘,影響遠播港臺,儼然成了近現(xiàn)代文學研究界的一方諸侯。
我雖然也曾聆聽過任訪秋先生開設的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課程,同時還聽過劉增杰先生講授的現(xiàn)代文選與寫作。更有一段時間,我家曾在河大西偏門外,我與劉增杰先生對門而居,生活上時時蒙受潘國新師母的關照,記不清為了什么還在他家寄宿過一夜。盡管如此,我自知完全不配廁身上述學燈傳遞的序列。這倒不完全是我后來從事的教學領域是文藝理論,還因為我在河大讀書期間沒能好好學習,不但沒有登堂入奧,甚至也未能跨進門坎。
在河大中文系的傳燈錄中,從目前看來成就最為輝煌的自然是任訪秋一脈,但在以往的歲月中,還有像張長弓、于安瀾、于賡虞、萬曼、李嘉言、李白鳳、華鍾彥、高文諸位各立門戶的大和尚,我卻全都未能寄名門下,這真是天大的遺憾。
拉一下客觀原因。我在1963年秋天入學,不久便走出校門,先是“小四清”、“大四清”、“學軍”、“學農”,接下來的“文化大革命”更是徹底革了文化與教育的命。四年大學,上課時間不足一年。如此說來,我不過是河南大學“拋荒”時代的一根雜草,別說傳燈,連做“燈草”的資格也不具備。
盡管屬于“雜草”,但畢竟還是生長在古城東北一隅這塊風雅寶地之上,從未入學,就已經開始受到河南大學人文氣息的熏染。況且畢業(yè)離校后,往昔的師長們總也不棄不離。本是同根生,親情終難忘。記得上次河大90校慶,增杰師與文金兄主編一部《精神中原》的書,不忘特地向我約稿。增杰師寄到海南島的信上說:“不安寧的靈魂驅使人進行無休止的探索,大約也是生態(tài)進化的一種形態(tài)?!薄澳阌兄承┲性幕瞬话矊幍撵`魂,這也許是歷史積淀、文化基因使然……相對來說,身處異地,和中原拉開了地理的、情感的距離,新的社會生態(tài)參照系,比一直泡在中原的學人也更有發(fā)言權。”
師長的鼓勵給我以信心。
記得《五燈會元》中還有著“世尊拈花,迦葉微笑。實相無相,微妙法門”的說法,在河南大學文學院,我也許就屬于“不立文字,教外別傳”的一類。
當然,也夠不上正經的“別傳”,或許只是“野狐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