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你在山澤間漫游得太久,霧氣氤氳中,我已看不清你的模樣。但胸腔中,你那股熟悉的如親娘身上的味道,縈繞著我,久久不能散去?!}記好不容易盼來了暑假,懷揣那份對家的想念,搭上疾馳的列車,我回到了闊別半年的故鄉(xiāng)。半年在時間上來說也許不算久,但從我心里來說卻太久太久了。乘著初夏醉人的清風(fēng),走過坎坷不平的田間小路,我回到了故鄉(xiāng)。中午的陽光還不刺眼,它柔和地涂抹在故鄉(xiāng)的山山水水上。一條彎彎曲曲的小河歡快地流淌,載著星星點點的輝光,向遠處流去。三三兩兩的農(nóng)民正在田里勞作,他們溝壑縱橫的臉上掛滿了微笑看著我,一副樸實憨厚的樣子。時而吆喝上幾聲,那熟悉的鄉(xiāng)音讓我倍感親切。帶著一身輕松歡快地回到了家,老遠就瞧見坐落在山下的土墻瓦房,已是“三徑就荒,野草猶存”。我干脆脫掉了腳上的鞋子,赤腳向家奔去。那條剛剛還半瞇著眼的老黃狗歡天喜地朝我身上撲來,在我衣服上留下幾朵梅花。終日支撐瓦屋頂,佇立在階沿上的四根紅漆木柱,靜默著,一動不動??晌覄偛潘坪醺杏X它們熱情地要撲向我的懷抱。厚厚的黃土坯圍成的屋子,其中一間是我的臥室,燦爛的陽光透過玻璃,灑在窗臺前書桌上。淡淡的金色給人一陣暖意,幾縷蛛絲掛在樓頂飄來蕩去,屋子中已經(jīng)半年沒住過人了。干燥的空氣直往鼻孔里鉆。冰涼的水泥地面熨得腳酥酥的,直叫人想笑。鋪著白花布的書桌上擱了參差不齊的幾本書,一只歪著灰腦袋的花壁虎仔細地打量了我半天,好像不認識眼前這個人了。我被逗樂了,大笑一聲,小東西瞬間鉆進書堆里,多有趣的小生靈!
故鄉(xiāng)的傍晚來得很快,一輪紅日已經(jīng)掛在天邊,已經(jīng)有沉下去的意思,匆匆打掃了房前屋后,就獨身一人踱到故鄉(xiāng)最高的山上,飽覽如此迷人的風(fēng)景。
山坡上的麥地里,一陣接一陣的微風(fēng)把地里金黃的麥穗吹得東倒西歪,像是在炫耀自己碩大飽滿的果實,又像在催促農(nóng)人們快點收割。聽,嘩———嗞,嘩———嗞,好一曲豐收的樂章。一塊荒地上長滿了青草,有比蘆葦更小的葦草,還有些白的、紅的、黃的野花兒。放眼望去,星星點點的色彩點綴著一大片的綠色,而且那些五顏六色的花兒還隨著微風(fēng)不斷地浮動,如一片漂浮在綠色海洋上的彩色船帆。落日還彷徨在山頭舍不得離去,昏黃的余暉傾傾瀉得滿地都是,好一幅流動的風(fēng)景畫啊。在一塊茂盛的柔軟草地,我索性躺倒在上面,寫一個“大”字。仰面望著天空,淡藍淡藍的,幾大團白色的棉花糖云朵慢悠悠地飄著。一條白色的云朵組成的白線橫跨穹廬,連接山巒和天空的結(jié)合處。過了一會兒,由無數(shù)云朵組成的白線,漸漸變淡,隱沒入藍色的天幕后。我把雙手枕在腦后,情不自禁閉上了雙眼,遼闊高遠的天穹后面到底是什么?我的思緒飛了很遠很遠……我已不知不覺地融入了這寬厚、仁慈的土地,任想法自由放縱奔流。
血紅色的夕陽還剩下最后一抹余暉,山頭一條小黃牛犢在夕陽映照下,凝視那群山綿延的盡頭,靜靜地如同雕塑。終于,那輪紅色的落日沉了下去,沉了下去,消失在群山的盡頭。夜張開了黑色的翅膀,籠罩大地,草叢中,“土狗”吱吱叫著,兩三只老鴰在夜空中盤旋,哇———哇,低沉、渾厚的叫聲,怪嚇人的。黑魆魆的群山,靜默在遠處,山頭上挺拔的柏樹,愈顯得莊嚴神秘。農(nóng)人們已經(jīng)干完了農(nóng)活,在做飯了,升起的炊煙漂浮在山谷,圍繞著群山,連成一座又一座空中煙霧橋。眼前這一切,就是一幅樸素淡雅的鄉(xiāng)村水墨畫。
天空東北角出現(xiàn)了一顆忽閃忽閃的星星,水田里的青蛙爭先恐后地“呱呱”唱起來了。我沉醉了,心中一絲雜質(zhì)也沒有,一片空靈的澄凈。寧靜恬淡的故鄉(xiāng)將我在大城市里沾染的那些塵垢一掃而空,連呼吸中都帶有泥土的清香。
哦,這就是我生我養(yǎng)我的土地,我的故鄉(xiāng),我的根。不論自己生長得如何枝繁葉茂,那都是根在地下深處為你默默地提供營養(yǎng)。我愛故鄉(xiāng)這毫不加修飾、自然而然散發(fā)出來的寧靜的美,我的心早已為它而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