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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陽師院報》 - 第13期

60年,之內(nèi)之外…


  孩子,在土里洗澡爸爸,在土里流汗?fàn)敔?,在土里葬埋這是幾十年前中國大地上繁衍的不變規(guī)則。以前,我總認為爺爺是保守的,土生土長的保守。因為他時常對我發(fā)感慨:“地兒是莊稼人的根兒啊……”
  滲入骨子的封建落后思想讓他維持著對這個家庭不容動搖的權(quán)威,沒有人可以叛逆。只有年幼的我在“隔輩兒親”的疼愛里沉迷而放縱地度過。奶奶,像是祥林嫂,對于那些陳谷子爛芝麻的事兒,她卻表現(xiàn)出驚人的記憶力,讓我聽著那時日軍侵華的慘劇跟故事一樣跌宕起伏,卻僅是隔岸觀火,不知道生命的崇高。他們那一代,是向土地要生存,且僅是土地。也許是生活逼你就范,爺爺?shù)乃枷肜镏荒苁悄菐桩€自留地,以至于他那二十多歲的兒子———我的小叔背上行囊要徒步赴城時,他這個瘦小的老頭兒站在村頭的大柳樹下扯著嗓子叫罵:“你這狗娃子,走了就別再回來了,有你的罪受!”
  接過艾青的手推車朝著社會主義的方向行進刻畫在灰黃土地上的深深的車轍從這一條路到那一條路交織著中華民族崛起的軌跡叔叔真的沒有回來。在那幾十里外的小鎮(zhèn)上開始了起早貪黑的日子。只是在中秋節(jié),他黝黑的臉上依舊閃爍著村里人的傻氣,呵呵地叫著拉著長臉的爺爺。雖然沒有回應(yīng),但還是爹長爹短的叫著。爺爺是個倔脾氣,這一點遠近聞名。但那條曲折的通向鎮(zhèn)里的小道上時常會出現(xiàn)我那嬌小佝僂的奶奶,連同柳樹下那個眺望的身影。不幾年,叔叔搬家了,要在城里開個飯店,全家人都表示贊同,只有爺爺板著一張臉對著小叔一頓臭罵:“你就使勁兒折騰吧,瞎胡搞,弄不成就扔了你的老底兒!”最后,飯店還是開了,生意火爆。或許,小叔是一個帶著農(nóng)人傻勁的人吧,但他從來耐不住寂寞。這不,都四十歲的人了,又舉家遷新疆了,美其名曰:把晚年交給西部。這下,老爺子徹底火了:“你晚年交西部了,老子的晚年交給誰哇!龜兒子,你就可勁兒蹦跶吧!”其實我知道,爺爺不是怕沒人養(yǎng)老,他被那個年代嚇怕了,意識里只有這片老土地是最安全的地兒。如果不是這樣的話,那他為什么老在那嘆息:這地以后恐怕沒人種了……創(chuàng)造新陸地的,不是那滾滾的波浪,卻是他底下細小的泥沙。
  那年夏天,當(dāng)大柳樹滄桑的容顏再次煥發(fā)一片翠綠,我也開始了新的行程。背上書包,走出村口,走向了我的象牙塔。良久,我回首,還是看見村頭的那棵大柳樹,像一位老人,等待著一撥撥來去匆匆的人。六十年,是一個不長不短的時間,然而,這一切都是因60年而思索。祖輩父輩們在這六十年之內(nèi)之外行走著,同祖國一起。如今,國慶來了,面對祖國,作為一個年輕人,或許我不能像他們一樣,陪著她走過第一個六十年,或許,我也撐不到她的第二個六十年,但我可以承諾,我會陪著她走過我能感知的年歲,六十年也好,七十年也罷,我只做一粒微沙,愿為那片新土地而沉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