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時節(jié)
曾經在很長的歲月里,我都刻意回避這個日子?;蚴谴掖叶^,或是待之如平日,仿佛那一縷悲傷的思念,化風化雨,使得心里滿是陰云。
后來就漸漸明了,清明是指一段節(jié)氣的時日,并不單單指這一天。不過這一天,很難得有晴朗的時候,古詩里的那場雨到今天也沒有停。清明的“氣清景明萬物皆顯”,卻是始于一天的混沌,或者一場細雨。
風已經開始無邊無際地刮起來。家在東北大平原上的時候,在這個節(jié)氣的每一天里,風都是洶涌著席卷天地。兒時的我們喜歡在風里奔跑,用布片做成的小旗在頭頂飄揚。大地軟軟的,也眷戀那種跌倒的感覺,就像投入一個巨大而溫暖的懷抱。布谷鳥多了起來,從遙遠的高空飛過,一串串啼鳴飄落下來,綴滿了整個村莊。
大地上已經漸露生機,河已經開了,一路唱著清清冽冽的歌,送走天光云影。有些地方,草已經萌芽,羞羞怯怯地躲藏著。樹們也悄悄地改變著顏色,一點一點地綻開笑容。農耕尚未開始,田地在積蓄著溫暖。
偶爾也會有雨,也是細細的,帶著微冷。并不是很纏綿,常常星星點點,一時半會兒就結束。來去無痕,卻也曾濕了流光,潤了萬物。
怎么看,也不是暮春的時節(jié)。中原和南方,早已花開花謝,北方這里,才開始走向欣欣向榮。草長鶯飛的畫面,才在畫布上點下第一筆。
更晚些的時候,一般在清明節(jié)氣的最后一兩天,會在天空中看到燕子的身影。那是一些啟程早的燕子,它們飛過無數的柳綠花紅,并不眷戀,一直飛回遙遠檐下那個溫暖的巢。燕子來了,春天才算站穩(wěn)了腳。雖然慢了一點,但不會省略每一個美好的細節(jié)。
總是在許多的古詩詞里,領略舊時的簡單與快樂。古代的清明,多么樸素而歡快的一個節(jié)日,種種的風俗,流連著一段春光。
踏青,并不屬于此時此地。大平原上的那些青,才初生,還經不起我們欣喜的腳步。我們這里大規(guī)模的踏青,是在端午節(jié),還在兩個多月以后。不過秋千早就有了,在雪融盡的時候,少年的我們就已經在兩棵樹一根繩子的陪伴下,飛起童年的無憂。
風箏卻依然會飛上天,載著我們所有的喜悅。我記得也是在清明時節(jié)的日子,遙遠得仿佛不可追溯,叔叔做著一個大大的八卦風箏。我們圍在那兒,臉上全是掩不住的興奮。我們的幸福卻早已準備好了,只等著那一場浩蕩的好風,把我們的心兒送入一片晴朗的天空。奔跑的孩子,長長的線,高高飄著的風箏,純凈的天,悠然的云,清脆的笑,我覺得這才是春天最美的畫卷。
那么,我還是喜歡清明的,喜歡它作為一個春天的節(jié)日,帶給我們新鮮的感動。于是清明,不只是天地和眼睛清清明明,我們的心,也會清澈欲滴,如那一場冷暖自知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