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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東大學(xué)齊魯醫(yī)院報》 - 第476期

父親



我的字典里,沒有哪兩個字比父親更為沉重了,如果說母親是隨時為我敞開大門的家,那么父親便是最堅固的基石, 默默托起著一個家的重量。

父親,一生平凡又偉大,在我眼里,他有著遠大的理想和抱負,他有著不凡的談吐和見識,他有著讓我不懼怕一切未知恐懼、將一切已知悲傷降低到最小傷害的神奇魔力。我知道他想要的也許是來自山川湖海的偉大, 卻最終囿于晝夜、 廚房、 家庭與愛。

電影《摔跤吧,爸爸》 ,讓觀眾一度難掩情緒的激動,無論是七尺男兒還是嬌柔女生。 “爸爸這么嚴格要求你,只是想讓你可以主宰自己的未來,不想讓你圍著廚房和家務(wù)。 ”最后女兒理解到父親的用心良苦,女兒也成為了父親的驕傲。

我在想,當(dāng)時抹淚的每個人究竟為何?

后悔當(dāng)初誤會了父親的“狠心” ,像電影中的爸爸一樣剝奪了美好的童年。遺憾如今雖已成人,卻依然碌碌無為著,無法成為父親的驕傲,無從報答父親。亦或是自己年少輕狂,也像電影中的吉塔一樣傷過父親的心,說過傷他的話。

這部電影為何豆瓣評分那么高,因為它最大的看點是戳中了每一個曾沉浸在父愛中卻狂妄自大的心。電影中的父親為了讓女兒有更好的條件練習(xí)摔跤,那么驕傲的身軀肯在體育局不作為的官員面前低頭,寧愿被不靠譜的教練呵斥,紅著眼眶流著淚向體育學(xué)院的領(lǐng)導(dǎo)為女兒求情。

現(xiàn)實中的父親們所做的又何止于此呢?

一位普通職工的父親,因兒子欠下巨款,過了知天命的年紀卻重新拿起工具每天早上四點出門打零工,晚上到倉庫看門,幫兒子還債。本該退休安享天倫之樂的父親卻要承受著比年輕人辛苦百倍的付出,只為幫兒子減輕一點負擔(dān),換兒子一個笑容。

一位正處級的父親,因女兒婚姻不幸,女兒前夫在離婚時提的無理要求激怒了女兒,在女兒說要跟他魚死網(wǎng)破之際, 父親說: “他不就是要錢嗎,沒事,爸爸給,只要你好好的就好。 ”父親一輩子引以為榮的黑發(fā)一夜間如染上銀漿般變白了,蒼老的面孔和他優(yōu)越的社會地位顯得那么格格不入,為了女兒他什么都能忍耐,只為換女兒一生平安。

無論父親身處什么社會地位,但他們的愛是那么的一致。

我父親,在前段時間我妹妹考研時,他緊張的心情全寫在臉上。因為家在小縣城,那種地域文化使他認為萬事都要“找人”才靠譜,而妹妹遠在上海,他動用了所有能用的關(guān)系,但是妹妹告訴他分數(shù)已出, 不必擔(dān)心,而且考的是本校的研究生,錄取機率很大的。

可是倔強的爸爸啊,還是找了關(guān)系,一輩子沒有向人低過頭的他對人家說拜托你了。其實我們都明白,如今的研究生不是兒戲,不是你找找人就可以坐享其成的。在妹妹面試結(jié)束沒有出成績的那段時間里,我清晰地感覺到了爸爸對自己能量有限的無奈,對自己無法幫助女兒的遺憾,那些日子他的眼神里總是流露出焦慮、緊張和未知的不安。我知道他已經(jīng)用盡了力量來愛女兒。

雖然他輕描淡寫地對我說,順其自然吧,看她自己造化吧。但我知道這背后是他多少個寢食難安的日日夜夜,凌晨三點刷著無聊的微信朋友圈換來這勉強的一句話。一向不迷信的爸爸,在那段日子里幾乎日日催促媽媽給菩薩上香,他對妹妹的期望全部寄托在對神靈的祈禱中。

那段日子對他來說無亦于大海里溺水的人在拼命呼喚著上帝一樣。好在,上帝真的出現(xiàn)了。妹妹司法考試和考研幾乎同時通過了,馬上就要收到女兒們的研究生錄取通知書的爸爸,終于露出了久違的笑容,他感謝拜托的“關(guān)系” ,他感謝菩薩的保佑,唯獨沒有感謝他自己。他忘了,妹妹的優(yōu)秀離不開他諄諄教誨,離不開他千百個日日夜夜地付出,更離不開他高瞻遠矚的目光和無堅不催的后盾支持。

曾經(jīng),我們都后誨當(dāng)初沒有聽父親的話,像電影中初到體育學(xué)院的吉塔一樣狂妄不羈,對父親的忠告置若罔聞, 也都曾羞于啟齒喊一聲“爸爸” 。我曾經(jīng)做了一個錯誤選擇,無論爸爸怎樣好言相勸都于事無補。最后他選擇冷戰(zhàn),期待我可以頭腦清醒后改變主意。爸爸有半年沒有理我,我回家像是進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港灣,不愿面對他,不想同他講一個字,認為他不理解我,認為他故意刁難我,想不通為何他變得如此不可理喻。

后來,現(xiàn)實就是這么殘酷,狠狠給了我一巴掌,打得那么撕心裂肺地疼,可媽媽卻說那么驕傲的爸爸竟然心疼得落淚,我說我沒臉見我爸,妹妹也說了像電影中吉塔妹妹說的一樣的話: 他畢竟是我們的爸爸,最壞能壞到哪里去呢,最多臭罵你一頓。

于是我像吉塔一樣試著打電話給他,跟他說我錯了,電話那頭的他我看不到,但是我看到了電影中那位父親,接到女兒的電話聽到女兒泣不成聲時早已淚流滿面。所以,當(dāng)時,我忽然就想到了年輕時的我和父親的那次通話,瞬間心像被東西刺透,淚如雨下。

他本不喜小兒,卻因自己的女兒有了寶寶,卻變得那么溫暖起來,甚至我經(jīng)常說我都不記得小時候你對我這么好過。一次他早上起床為我和兒子準(zhǔn)備的早餐里,有一碗放著大蝦的雞蛋羹,中午回來問寶寶吃了蛋羹沒有,我說一口沒吃,我都吃了。他說那明天不做了,都浪費了。

次日,早晨起來,餐桌上卻擺了兩碗大蝦蛋羹。我當(dāng)時就笑了,這老頭真是倔。在他的眼里,我過得總是那么糟糕,照顧不好自己,照顧不好寶寶,永遠長不大,他永遠操著心,永遠掛念著。卻永遠不說。

電影《摔跤吧,爸爸》中,吉塔放假回家與父親爭吵后上學(xué)的那一刻,全家人出來送他,唯獨不見爸爸,但是當(dāng)哥哥載著她走遠,鏡頭里卻看到爸爸站在屋頂?shù)钠脚_上望著她遠去的背影。

這一幕,像極了我每次離開家時的情景,他都說著這么大了有什么好送的,可是我從遠處回頭望去,他就站在陽臺不肯進屋。

父親的愛是那么深沉,卻又那么無微不至地浸入到我們的血液中、骨髓里,像護身符一樣默默影響著、守護著我的一生。

父親,這兩個字像他的愛和我的一生一樣沉重。